第八十六章 醉酒
江云悦今夜心情本是不好,是很想饮酒醉上一场的,但她却不想在高程驿的面前失态,故而一直忍着。
如今高程驿走了,又有翠染和剪舒在身旁,她于是放下心来,缓缓执起了头先高程驿撂在她面前的酒壶。
翠染与剪舒扶着醉醺醺的江云悦回到栖华阁时已是午夜时分,一进门便见着万福深焦急地候在院中。
见江云悦回来,万福深急着上前道:“人找到了?皇上正在屋里头候着呢!哎呀,姜容华怎喝了这么多酒啊?”
翠染听闻万福深所言不由一惊:“皇上在?那可如何是好?”
“我先进去通报一声,你们好生扶着你家主子。”万福深嘱咐着,转身进了屋。
转眼,便见着皇上冷着脸从屋里头走了出来,看着被剪舒与翠染二人一左一右架着的醉意醺醺的江云悦,皇上的面色陡然又阴沉了几分:“人在哪里找到的?怎会醉成这样?!”
一见皇上这副表情,剪舒便不敢再多言一句。翠染只能硬着头皮回话:“主子一人在凉风台上喝闷酒,奴婢也劝不住呢!”
皇上走上前去,忽地拦腰将江云悦抱起,一边往屋中走着,一边吩咐着翠染:“去打些热水来。”
江云悦醉得有些迷迷糊糊,卧在榻上微微地张了张眼,感觉皇上的影子在眼中直晃悠,如何都定不下来。
醉酒的江云悦双颊绯红,眼神迷离又勾人,别有一番风情。但见她朱唇轻启唤了一声“皇上”,顿时让皇上心中一软,怒意消散了大半,面上的表情也顿时跟着柔和了几分。
“你是假的皇上吧,皇上有崔贵嫔陪着,怎会在此?”江云悦借着酒劲絮絮叨叨,“崔贵嫔是宫中一等一的美人儿,也难怪皇上对她如此宠爱……”
“也难怪……皇上呢……难怪……”江云悦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翠染捧了热水进来,见皇上一直在榻边坐着,面色不似方才那般骇人,心中顿时松了几分。
江云悦双目沉沉地直往下坠,口中却依旧轻声呢喃。皇上伏下身去本想要细听,却被江云悦顺势地攀上了脖子并紧紧地搂着。
一旁的翠染本是拧了个手巾想上前替江云悦擦擦脸,却碍于皇上在跟前,她根本近不得江云悦的身。如今见主子这般紧搂着皇上,翠染更是尴尬,只能红着脸候在一旁。
皇上见状吩咐了翠染一句:“给朕吧,你且先退下。”翠染如释负重地将手巾递给皇上,遵旨退了出去。
江云悦覆在皇上的肩头,不消片刻,便又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天光,江云悦只觉头疼得很。翠染端了醒酒汤上来喝下,才稍稍回了些神。
依稀记得昨夜见着了皇上,但转念又想大约是醉迷糊了,昨夜皇上明明在显阳殿且有不辞辛劳从华林园赶回宫中的崔贵嫔相陪,又怎会到栖华阁来?
愣神之间,竟闻布膳的剪舒进来言道:“主子,这些都是皇上今早走前嘱咐小厨房做的,说主子昨夜饮酒过量,得吃些清淡的。”
“皇上?”江云悦惊讶道,“皇上今早来过?”
翠染一边帮江云悦挽着发,一边笑道:“主子,皇上不是今早来过,是昨夜来的。”
江云悦心中咯噔一下:“皇上昨夜不是陪着崔令雪么?后来怎会跑到栖华阁来了?”
翠染答道:“听万公公说崔贵嫔没在显阳殿待多久,皇上便让乾禄公公将她送回了嘉福殿。”
“后来皇上听说主子离开显阳殿时情绪不好未乘步辇,而剪舒又把主子给跟丢了,便派了万公公带了人一路去寻。后来皇上大概是放心不下,又亲自来了栖华阁。”
听翠染说完,江云悦不由忐忑道:“那昨夜我那醉相岂不都被皇上瞧去了?”
江云悦猛地转身,一把拉住翠染的手,紧张地问道:“我昨夜酒后有没有失态?有没有乱说话?”
翠染低头含笑道:“这个……昨夜主子好像同皇上说起崔贵嫔……”
“我醉后同皇上说崔贵嫔?!”江云悦觉得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我说崔贵嫔做什么?”
“主子同皇上说崔贵嫔是一等一的美人,难怪皇上会喜欢之类的。”翠染如实地说着,“听主子的言语,似乎是酸溜溜地醋得很。”
……
江云悦不禁无语,直愣了半天没吱声。这样说来,自己昨夜在皇上眼中不是一个彻彻底底被打翻了的醋坛子么?
但闻翠染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言道:“昨夜主子还主动搂着皇上不肯松手,奴婢想帮主子擦洗一下都近不了主子的身,最后还是皇上亲自代劳……”
“我主动搂着皇上不肯松手?!”江云悦面上青一阵红一阵,跟个调色盘似的,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来昨夜她确然是醉后丢人了,没丢到高程驿的面前,却丢到了皇上的眼里。
此时在太极殿中早朝的皇上,听着大臣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冗长陈奏不由有些分神。
想到昨夜江云悦的表现,皇上唇角微微扬起。醉后的江云悦,确实是有趣得很,将平时藏在心底的一些小情绪和小心思一个劲儿地往外掏。
她昨日可不光是同皇上说了崔贵嫔,还说了她一早发现灵馨下药和栽赃毒蛛的事。并且断言皇后便是灵馨背后主使,随后骂了皇后,顺带着还骂了姜家。
不止如此,她还同皇上说她爱他,不想同后宫那些女人们分享自己的男人。
是的,她霸气地用了自己的男人这个词。
然后,她还强吻了皇上。
为什么是强吻?因为她满口酒气,让皇上的体验着实是不佳,想要推开她却又有些于心不忍。于是皇上便半推半就地被醉醺醺的江云悦强吻了。
……
“皇上,皇上……”万福深在旁边低声唤着皇上,“颜尚书问您对方才接待南齐使臣的提议可还满意呢?”
皇上回过神来,望着正候着他旨意的主客尚书颜翡青,点头道:“颜尚书方才的提议甚好,高程驿本是南齐北域王,又对咱们大北朝熟悉,由他出面自是再合适不过。”
太师姜逢熙不由皱眉,上前进言道:“皇上,老臣认为不妥。”
“北域王高程驿本是南齐在北朝的质子,虽是在咱们北朝长大,但终归根上是南齐的王。他对咱们大北朝熟悉是不错,但万一他与南齐使臣暗通消息,将咱们北朝的机要之事透露给南齐,岂不是……”
“故而老臣认为颜尚书此安排并不妥当,对于北域王高程驿咱们也不得不防!”
太师姜逢熙说完,朝堂之上的众臣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姜逢熙不由面上多了几分得意的神情。
皇上微微蹙眉,沉吟道:“姜太师所言有理,只是北域王高程驿在北朝这么多年一直禁足京都,既不参政亦不涉军,就整日闲散地混迹于太乐署,也接触不到咱们大北朝的机要之事。除了用度之上比寻常百姓高些,除此之外他和街井小民并无区别。”
“姜太师以为,北域王高程驿会将咱们大北朝太乐署里头的乐典偷了去交给南齐使臣,使得南齐的乐典更加完善,宫乐音律更是丰富多彩么?”
皇上此言引起堂下一阵哄笑,但众臣们见皇上的表情十分严肃,一本正经并不似说笑的样子,一个个又只好拼命忍住。
而此时太师姜逢熙的面上已经黑得不行,心中虽有不甘,但皇上所言皆是实情且占着理,他再强行反驳的话怕是也未必能讨着什么好处,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作罢。
皇上淡淡地扫了扫殿中众臣:“各位爱卿对于颜尚书的提议可还有意见么?”
殿中众人皆是噤若寒蝉,不再多言。皇上见状,便言道:“那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吧!”
众臣齐齐跪地叩拜:“臣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下朝出了太极殿,万福深迎上来道:“皇上,昨日您吩咐奴才安排各宫移居华林园避暑之事,奴才已按着皇上的旨意传达下去,让各宫中有位分的主子们着手准备了。”
皇上闻言,忽改口道:“南齐使臣来访,朕总不好在华林园接见。今年这避暑之事,怕是又得拖上一拖了。”
万福深应道:“这一拖下去,怕是今年皇上也挪不去华林园了。而今都快七月中了,到了八月秋分之际,这暑气便散了,天也会凉快下来。”
皇上有些无奈地笑笑:“可不是么,也就个把月的事了,转眼便过了。你尽快传旨各宫,暂且先不要动了。”
万福深领旨:“老奴遵旨!”
栖华阁内,江云悦用完早膳,坐在廊下发呆,心中懊恼着昨夜醉酒后在皇上面前出糗之事。
她晓得自己喝多了容易胡言,故而昨夜高程驿劝她喝酒之时,她是一动不动。
这酒后失态且胡言的毛病,江云悦还是从龙明焯那儿晓得的。
因晓得自己酒量浅,故而江云悦从来不多喝。但身边有了龙明焯之后,晓得自己醉倒之后有人护着,有时候江云悦也便不再那么顾忌,偶尔也会放开性子了让自己肆意醉上一回。
听龙明焯说,她在醉了之后会胡言乱语,还会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说从不跳舞的她会在酒后听到音乐就乱七八糟地跳舞,还曾一个晚上对龙明焯说了一百八十回她爱他,两百六十回她爱死他了!
要知道,平日里江云悦从不轻易对龙明焯说出这个“爱”字,因为龙明焯听到之后会特别的得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