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死讯
太师姜逢熙这一声高呼，让显阳殿外顿时炸开了锅！
入土为安！？姜容华死了？！
显然大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看看姜太师这模样，也并不像是在胡言。
毕竟重伤的姜容华乃是姜太师的女儿，哪有做父亲的这般诅咒自己女儿的？
不知是因姜太师的这惊世之言，还是迫于前朝众臣跪求的压力，皇上终于现身相见。
众臣见着皇上无恙，总算是长长舒了一口气，至少皇上并非传言中那般身受重伤，性命垂危！
然见着皇上之后，一直沉默不言的大将军崔克千却紧蹙了眉峰，攥紧了手心，满脸皆是阴沉的颜色。
皇上无恙，那便证明他收到的风是不假。
皇上竟是为了重伤的姜容华聚了宫中所有御医在显阳殿中，而他的爱女崔令雪却晕倒之后无人过问，更无御医医治！
无论姜容华如今是生是死，皇上因她而忽略了崔大将军的爱女崔令雪却是事实！心中默默地将这笔账记了下来，自然是算在太师姜逢熙的头上。
若无姜太师与皇后父女二人联手将那姜府庶女弄进宫来，他爱女崔令雪多年不衰的荣宠何时轮得到别人来分享？
只是看太师姜逢熙的神情，确然是有几分悲色，崔克千再是不爽快，也不好在此时发作。
更何况如今皇上和一众大臣皆在此处，人家姜太师刚死了女儿，他崔克千又怎可不识时务，当众给人伤口上撒盐呢？
在显阳殿内闭门三日，皇上踏出显阳殿之时，虽说帝王的威严不减，但面上却难掩憔悴。
尤其是那黯然的双眸，里头透着狠厉与阴冷，又隐隐显出悲伤与失魂落魄。
如姜太师所言，人已死了三日，皇上却封锁消息，并一直陪在显阳殿中，这意味着什么？
现在看见皇上这副模样，似乎一切都有了答案。看来，那个曾经被人遗忘在瑶光寺中的姜容华，竟是皇上真真正正挂念的紧的心头肉呢！
“一个个跪在朕的寝殿外做甚？都要造反了吗？”
皇上满面阴鸷地扫视着显阳殿外跪着的众臣，最后冰冷的目光停留在姜太师的身上：“太师可是因姜容华重伤之事忧思过度病糊涂了？从何处听来的这般荒谬之言！”
“姜容华虽是太师庶女，但入了宫便是朕的人，朕自会好生照料！太师若是病了便回府好生养着，休得在此胡言乱语！”
皇上说着，抬眸环顾四处：“朕在瑶光寺遇刺，容华姜氏为朕挡劫重伤昏迷。为彰显其救驾之功，即日起晋姜氏为贵人，姜氏一门皆重赏！”
在场之众无不哗然。容华晋为贵人，直接从六嫔跃至三夫人，这中间跳了多少级不说，单就如今在贵人之位的几个贵夫人，无一例外皆是有子嗣的。
连生育一女又抚养一女，有二位公主在身边的颜玉茹，也不过是在上三嫔之首的淑妃之位，这江云悦替皇上挡了一刀，就忽然跃至贵人之位，这份荣宠着实让人惊讶。
但闻皇上继续说道：“这段时间，朕要陪伴姜贵人养伤。朝中一应事务，待姜贵人醒后再禀朕决议。若有急奏，送至承乾殿由乾禄转呈于朕。任何人不得在显阳殿外搅扰！”
皇上神情一敛，厉声问道：“朕问尔等听明白没有！”
“臣遵旨！”众人急急应声叩拜。
姜太师听闻皇上此言，顿时心中纳闷起来，皇后亲信送来的消息，怎会有假？
早在半年前，姜太师已闻得皇后与姜梓烟之间已是势同水火。因此，姜太师早已不将这个送进宫中的庶女当做姜家人。因此姜梓烟此时是生是死，对姜太师而言一点也不紧要。
应该这么说，姜家所有的人，其实都盼着这个卑贱且不识抬举的庶女能早些死了的好。故而此时姜太师面上所展现的那一点悲切的神情，全然是为了迎合这局势该有的气氛罢了。
正在此时，显阳殿内除了张御医之外的一众御医皆跪到了殿门边，以陈御医为首的一众御医皆跪拜俯身，沉痛地劝言：“皇上，诚如姜太师所言，还是让姜贵人入土为安吧！”
皇上面色阴沉，挥着宽大的袖袍，杀气腾腾地喝道：“放肆！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让你们诅咒朕的爱妃的！”
“微臣不敢！”陈御医战战兢兢地应声，“皇上，姜贵人重伤不治，断气已有三日。臣知皇上心中哀痛，然任凭皇上再如何，姜贵人也醒不过来了啊！”
在场众人皆是惊愕，沉默半晌之后，众人齐齐叩首，高呼道：“请皇上节哀，让姜贵人早些入土为安！”
皇上见状暴跳如雷，有些失态地指着众人狂吼：“反了！都反了！”
“皇上！”姜太师再次叩首，“求皇上让小女梓烟入土为安吧！”
保太后身后的一众后宫宫眷，也都跟着跪拜高呼：“皇上节哀，让姜贵人早些入土为安吧！”
保太后立在一旁，见着皇上如此，本想上前劝说，然喉间动了动，却终究未开口。
皇上的胸膛用力地起伏着，双拳紧握，双眸赤红，绝望地后退一步，凄厉地苦笑着：“朕的烟儿只是睡着了而已，你们却要逼着朕将她送入那冰冷的地底下去！你们一个个是何居心？！”
“你们一个个皆是不怀好意，居心叵测！想让朕的烟儿死，你们都想要她死是吗！”皇上退入殿中，将殿中之人尽数赶出，独自锁了殿门，背靠门扉开始泪如雨下。
三日之前回宫当日，重伤的江云悦便已陷入昏迷，以张御医为首的一众御医会诊，皆言匕首刺入过深且位置靠近心脏，若要拔出十分凶险，可谓九死一生。
然若是不将匕首拔出，结果更是显然易见，江云悦身体中的血液会慢慢流尽，最终仍是难逃一死。
皇上没有选择，即便只有一线生机，那也要冒险一试！
当那柄锋利的匕首被皇上亲手从江云悦的胸口拔出，那喷涌而出的鲜血，当即溅了皇上满身满面。皇上紧紧捂住那个如喷泉一般的血窟窿，心一点点地下沉，感觉自己的身体也仿佛被掏空一般。
宫中最好的医药，却终是没有止住江云悦身体内喷涌而出的鲜血。那泛白的面色渐渐变青，唇色也犹如枯萎的花瓣，慢慢地失去了颜色。
皇上久久地搂着心跳已经停止的江云悦，犹如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孩那般。显阳殿中众人跪了一地，然四处却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皇上的情绪似乎平静下来，唤了翠染和剪舒准备了热水与干净的衣物，屏退众人之后，亲自为江云悦擦净身上的血渍并更了衣。
众人本以为皇上会下旨将姜容华安葬，没想到的是，皇上掀了帐幔行出之后，竟轻声对众人言道：“姜容华睡着了，不准喧哗搅扰。所有御医都在殿中候命，等候姜容华苏醒。”
殿中御医当即瞠目结舌，却不敢多言。皇上说姜容华睡着了，那便是睡着了，谁又敢多说一句。
然此时此刻，殿外有了一众朝臣呼应，且姜太师已将姜容华的死讯先行公之于众，殿内隐忍多时的一众御医方才在陈御医的带领之下，斗胆同皇上谏言。
人已死了三日，无论皇上承不承认，这便是事实！
皇上背靠着门扉掩面一阵痛哭，待情绪平静之后，行至江云悦榻边，紧握住她冰凉的手，俯身在她额上一吻，哑着嗓子自言自语：“烟儿，你睡好了吗？”
“没事，你想睡就睡，朕已下旨，没人敢搅扰你安睡。朕会一直陪着你，等你睡醒了，睁开眼睛便能见着朕。”
“烟儿，睡了这么久，一定会饿吧？醒了想要吃些什么呢？朕让御膳监给你备着，等你一醒来就马上能吃着。”
“烟儿，朕今日晋了你的位份，自今日起，你便是贵人了。朕寻思着，给你择一处离显阳殿近些的住处。你有没有中意的地方？你若不开口，朕便替你做主了。”
……
四周一片漆黑，江云悦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直处于失重的状态，四周一派冰凉，而她沉沉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这种感觉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浑身绵软无力。
她试着睁开眼睛，明晃晃的光线晃的眼睛生疼。
四处都是令人茫然无措的白，白色的被褥，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连在眼前晃动的影子，也都是一身白衣。
她下意识地抬了抬手，手上的白色止血带下固定的针头赫然入目，透明胶管内的药水一点点流入她的身体之中，慢慢唤醒她错愕的意识。
这是，梦醒了？！
她的心头一颤，还来不及回味，父母亲憔悴苍老的面容撞入眼中。
“悦儿，你可算醒了！吓死我和你爸了！”
江云悦心头一软，眼中湿润：“妈，爸，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感觉睡了很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呢？”
母亲紧紧握住她的手，抹了把眼泪：“你这个傻孩子，你都因车祸昏迷了整整一个月了。总算是老天保佑，你可算是平安地醒了！”
车祸？江云悦一头雾水，她什么时候遭遇车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