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渐行渐远
梁野记得，从说好搬家的那天开始，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多。期间发生的事情，有太多都难以挽回。石允在涂盼搬离后没多久，索性也搬出去自己住了。如果梁野没记错的话，从尹哲和函景映莫名其妙在一起之后，石允就再也没跟尹哲说过半句话。至于涂盼，梁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他了。梁野不是没去找过他，可是每次去都没能见上他，似乎自打涂盼回到暗夜的身边，他的任务就没断过，这其中的原因，梁野不愿意去想却也不是不清楚。
梁野的视线落在封装好的家具上，眼睛却渐渐失了焦。
“四弟，我们该走了，怎么，大哥还是执意不肯走吗？”柯享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快步走下楼梯，身后的贝蓝却显得轻手利脚，他的东西少得十根手指都能数得过来。
梁野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没吭声，贝蓝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我们该走了啊是吧！”梁野这才反应过来。
“大哥还是不要跟我们几个一起搬走吗？”贝蓝又问了他一遍。
梁野摇头。
“为什么？”柯享的问题依旧愣头愣脑。
“就你问题多。”贝蓝赶忙阻止。
这个话题确实不适合讲，贝蓝清楚，梁野更清楚，只是在感情这件事上从未开化过的柯享是不明白的。
无影回来了，尹哲却似乎不为所动，仍旧偏执地跟函景映在一起，可是，在搬走这件事上他的表现确实是更加执拗地不肯离开。接下来他们几个要两地分离，没有任务连见面都显得困难。
对无影的归来不为所动，尹哲的状态实在是太过别扭。
“二哥三哥先等我一下，我再去楼上问一下大哥，看他会不会改变主意。”梁野说完起身向楼梯走去。
“哥，你起床了吗？”敲了几下门，屋里什么回应都没有，梁野开口道。
又等了片刻，屋里传来了脚步声，梁野知道并不是尹哲。
“怎么？有什么事吗？”函景映拉开门，语气显得不耐烦。
“哦，没事，就是跟哥说一声我们要搬走了。”梁野开口，视线并没有落在对面的人脸上，而是错过她落在了床上昏睡的人身上。
“知道了，走吧，不送。”话音未落，门就被猛地关上了。
梁野转身，还没走到楼梯口，楼下便传来了门铃声。
“无影！”贝蓝开门看到来人后脱口而出，大脑却是慢了几拍的。
“无影？”柯享闻言赶忙朝门口走去。
“无影来了？”梁野从没见过无影，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人确实很像函景映，只是二人气质便相差太多，气场自不必说。
“你就是梁野吧？”无影开口，声音不大，声线如人看上去那般冷感。
梁野点头。
贝蓝询问的视线投了过来，梁野摇了摇头。
“无影，我们三个今天要搬走，但大哥并不和我们一起搬走。”贝蓝开口。
“嗯，随他去吧。”
“无影今天过来是……”柯享忍不住问出了口。
楼梯传来脚步声，三人抬头，往下走的尹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贝蓝给两人冲了咖啡后，便带着两个弟弟离开了住了很久的曾经的“家”。
落地窗前，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了脚边，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两人都没开口。无影将盛着咖啡的马克杯握在两只手里，对面的尹哲默不作声，视线却始终落在她身上不肯移开。“你知道我找了你有多久吗？”
“知道。”
“别人的感受你就那么不在意吗？”
“感受？什么是感受？”
“不论是你的突然消失，还是突然回来，我都不知道原因。”
“我没有义务向我的手下报备。”
“呵，手下。”到这为止，尹哲的状态算不上怒气冲冲，也算不上失态。只是，“手下”一词摧垮了他继续往下质问的冲动，也让他宿醉的状态离开了。
“接下来，看你想怎么选，是要继续当我的手下呢，还是要跟我平起平坐？”无影放下手中逐渐变凉的杯子。
“如果我两个都不选呢？”
“那你是想送死？”，“你知道的，我并不想看你白白赴死。”
“你不想？”
“对，我不想。”
“可是我想。”
“那好，我现在并不是即刻要你的答复，你有半个月的时间，可以慢慢考虑。”话毕，无影起身朝门口走。
尹哲的视线牢牢地落在无影身上，从他感受到她的到来开始，他便努力感知着她身上的一切信息，他想知道那么久的时间里她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又遇到了哪些人。只是，事实只是告诉他他的努力感知是徒劳的，他并未感受到她的变化，或者说，无影还是无影，她身上的、心里的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变化。
变的，不过是自己而已。脚步声越来越远，过去的自己也渐行渐远了。
“小样儿！你体力挺好啊！”身边人的速度让自己跟起来越来越吃力了，暗夜忍不住翻白眼吐槽。
涂盼侧头看了一眼气喘吁吁的暗夜，只是笑了笑。
“还跟你上司玩儿起了深沉，你啊，我真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你了。天天跟个拼命三郎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杀人不眨眼的狂魔呢！”为了说这么一长串的话，暗夜不得不停了下来。
身后的脚步声停下了，涂盼也将慢跑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身朝自己的上司走去。
“走吧，我请我的上司吃个早饭吧！想吃什么？”
“豆浆油条……还有豆腐脑。”
“加蒜蓉的豆腐脑？”涂盼突然露出了坏笑。
“加！当然！”，“不不不，还是不加了吧。”暗夜的前后转折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是还能是想到什么呢？涂盼自然清楚。
自打无影回来，暗夜的性格变得异常欢脱，生活方式也要硬拗成健康阳光的路子，晨跑，早、午、晚饭，遛弯样样不落，以往最爱的夜宵也狠狠割舍掉了。
完全像个青春期思春的男，孩，纸。细腻到早饭吃个豆腐脑都不敢加蒜蓉，生怕今天心爱的姑娘找上门来……一口蒜香，那哪儿成？
很快，俩人便循着饭香寻到了商户兴盛的小巷，这个巷子里有很多家早餐摊，夏天６点开始营业，冬天７点开始营业。俩人转来转去，没一会儿就找到了中意的小摊。
涂盼去点餐的功夫，暗夜已经眼疾手快地抢到了空位置，隔壁几桌上都是穿着清一色校服的学生。小姑娘们原本在叽叽喳喳，讨论着今天要考试的心情，八卦着年级的新恋情，瞥到暗夜之后，蓦地安静下来，不出半分钟，叽叽喳喳声重新包围了暗夜，只是，声音小了很多。
“正常，我的上司实在是英气逼人，太过惹眼。”端着豆腐脑款款走来的涂盼忍不住打趣。
“哪有？我觉得叔叔你长得更帅！”没等暗夜回击，邻桌大胆的小女孩儿已经把话接了过去。小女孩的言论引发了同学们间越来越激烈的讨论声，究竟穿着运动服的两个年轻叔叔哪个更帅？真的是太下饭的话题了。
“叔叔？”暗夜皱眉，他又不傻，涂盼被叫了叔叔，自己也不可能是哥哥，“怎么？我们已经看起来那么苍老了？”
“你觉得呢？”，涂盼顿了顿，“不过，你最近倒是越来越少年了。”
“可是，叔叔你知道吗？你身上的少年感更强烈！”先前搭话的小女孩儿又抢白了。
涂盼闻言冲小女孩笑了笑，笑得让暗夜觉得“扎眼”。
可想而知，暗夜这顿饭吃得有多“不痛快”。
只是，他的不爽被短短的三个字便冲淡得烟消云散，“你在哪？”
把手机塞回口袋，暗夜就赶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了，置对面的涂盼于不顾。
“看来蒜蓉不加还对了呢。”涂盼笑笑，继续吃着自己的早饭。
咖啡店门口，暗夜对着玻璃里的倒影整理了下翘起来的发梢，以及，调整了下不均匀的呼吸。可想而知，他赶来得是多么着急。
走进店里，暗夜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不起眼位置的无影。
“吃早饭了吗？”暗夜一脸笑嘻嘻，他不想绷着，他一点都不想掩饰自己的喜悦。
坐下时发现无影已经给自己点好了咖啡，她此刻正在吃着量极小的早餐。
“你来了，我本来是想吃过饭去找你的。”
“不用不用，我来找你就好了。我正好在这附近，不麻烦。”
无影看着对面人额头的细密汗珠，笑了一笑，融化了周身的冷感。
暗夜感受到自己的心脏狠狠地暂缓了一下。
“你跟涂盼谈过了吗？”无影切入正题。
“还没有，本来打算今天早上说的，但是这小子好像知道什么一样，总往人堆里扎。”
“正常，他的性格并不激烈，这些事对他来说也只是平添烦恼。”，“只是，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没办法选择不面对。”
“这个我也清楚。怎么样？你那边？”
“尹哲，他一定会选择往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