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生死之上的一剑
剑痴的草剑还有一千根,绿袍人的油纸伞凝炼的薄纱却还依旧如同千里堤坝一般岿然不动。
可若是仔细看去,便不难发现,薄纱之上有一处地方已经被剑痴的剑磨出了一层缺口。
绿袍人依旧在凝神冥想,未曾看到。
在拉兹向水人发起攻势的一瞬间,剑痴便做好了与绿袍人决出胜负的准备,他的胸膛几乎停止了起伏,瞳孔之中有凌冽剑光闪烁,随后千根草剑于平地之上悍然飞起,向着薄纱而去。
在不起眼的地方,有一根草剑变了方向,没有刺向薄纱,而是落入了剑痴的袖间。
千道草剑威势骇人,翠绿剑光即便是在百里之外都清晰可见,绿袍人自然也察觉到了危险来临,猛然睁开了眼睛。
顺着草剑袭来的方向,绿袍人很轻易地便发现了薄纱之上的那处缺口,他脸色大变,连忙催动油纸伞吸食他的精血,想要将缺口填补而上。
可是剑不等人,油纸伞刚开始吞噬绿袍人的精血之时,飞剑已至。剑痴厉喝一声,再无保留,将周身的魂力尽数灌注进了九百九十九道草剑之上。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薄纱很坚韧,但是却没能挡住万根草剑。在剑痴的草剑还剩下两根的时候,薄纱破了。
在前的那根草剑在撕破薄纱只是耗费了太多魂力,摇晃几下,偏离了剑痴的掌控,落向了绿袍人的胸口,被软甲挡了下来,没能造成任何伤害。
真正的杀招在最后一根草剑之上,它战意正酣,魂力饱满,内蕴剑痴的剑意,向着绿袍人的眉心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绿袍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狠厉之色,猛地张口,毫不迟疑的咬断了自己的舌头,鲜血四溢。
绿袍人的衣襟瞬间被冷汗打湿,但是他不敢稍作迟疑,连忙将满口鲜血喷出,随后催动油纸伞,将血雾凝成了一道极为坚固的血红纱布,罩住了绿袍人的眉心。
草剑接触血纱的时候,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血色纱布看上去柔软,但实际上如同战甲一般坚固。
剑痴嘴角淌血,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凭借着强烈的战意才支撑到了现在。
可惜战意并不等于胜利,剑痴已经尽了全力,可是不出是个呼吸的时间,草剑之上的魂力开始了衰竭,血纱却依旧纹丝不动。
绿袍人的额头上因为疼痛布满了细密的冷汗,但是他快意的笑了起来。
这场战斗的结果已经逐渐清晰,胜者是绿袍人。
片刻之后,草剑因为承受不住如此强烈的魂力碰撞而碎成齑粉,剑痴喷出一口鲜血,颓然的瘫倒在了地上。
绿袍人缓步上前,没有丝毫急躁,几番交手下来,他不相信任何剑痴露出来的疲态或是绝望,他谨慎的盯着剑痴,仅剩的那只手握着油纸伞。
终于,他来到了剑痴的面前。
剑痴脸上一片死气,看上去已经完全放弃了求生的机会,绿袍人蹲下身子,看向了剑痴的眼睛。他看到了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像是断成两截的剑。
绿袍人心中充满了战胜剑痴的狂喜,他想要掏出一把匕首,可是却猛的发现,他如今只剩下了一只手,若是去拿匕首,就必须先将油纸伞放下。
即便剑痴已经耗尽了魂力,绿袍人依旧不敢在这等距离离开油纸伞的庇护与剑痴面对面而立,他唤出一条毒蛇将匕首取了出来,随后让毒蛇替他去杀剑痴。
如果剑痴还留有后手,面对匕首便必须用出来,否则便会立毙当场,绿袍人的脸色凝重,因为他始终觉得剑痴留了后手。
毒蛇咬着匕首,逐渐贴近了剑痴的咽喉。剑痴满脸惊恐,向后挣脱,可是他伤势太重,挣扎片刻便没了力气,开始大口的呕血。
趁着剑痴无力抵抗的时候,毒蛇猛地窜出,缠上了剑痴的脖子,随后有些别扭的将匕首贴上了剑痴的喉咙,稍一用力,便是一道极深的伤口,温热粘腻的鲜血涌出,瞬间染红了剑痴的衣襟。
此时的绿袍人终于确认,剑痴再没有了反抗的手段,他上前一步,脸上带着嘲弄,猛地一脚踩在了剑痴的脸颊之上,将剑痴的头踩进了泥土之中。
若不是剑痴横插一手,绿袍人此时已经带着机缘回了慕容帝国,凭着这些机缘,他可以重新找回一些话语权,甚至可以向那个女人提亲。虽说那个女人有过一个丈夫,甚至生了一个儿子,但是她很强,只要能将她娶到手,绿袍人的地位必然水涨船高。
这一切都被剑痴破坏。绿袍人如是想着,愈发气恼,俯下身子揪住了剑痴的黑发,想要将他好好羞辱一番。
可是一道翠绿的光突然闪过。
绿袍人眼神微惘,低头看向了胸口,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新伤,泊泊的流着鲜血。
一根草剑刺破了他的皮肉,没入了他的心脏之中。这一根草剑不强,甚至没能将毫无防备的绿袍人贯体,但是这已经足够了,绿袍人身上的生机,正在迅速的流逝。
在他的将剑痴踩在脚下的时候,剑痴来到了油纸伞的伞面之下,来到了绿袍人的面前。
剑痴为了胜利可以示弱,可是装疯卖傻,可以忍辱负重,但是绿袍人直到死也想不通,为什么剑痴在被匕首割喉的时候还能忍住,难道他不怕死吗?
没人不怕死,包括剑痴在内,对于未知的死亡,总是心怀恐惧,但比起对死亡的恐惧,剑痴还是更想杀敌。
剑痴的想法足够简单,所以足够坚定。
绿袍人栽倒在地上,他的身子下面开出了一蓬血花,但是他没有立马死去,而是挣扎着,像是一条老狗一样,伸手想要将袖间的符纸撕碎。
他摸到了符纸,可惜已经没有力量将符纸撕碎了。
剑痴翻了个身,颓然躺在了草地之上,他脖子上的伤口一样在淌着鲜血,但是幸而毒蛇不便用力,伤口不虽深,但是不到难以救治的地步,他挣扎着伸手入怀,想要摸出丹药,可是手刚抬起,便又无力的落了下去。
他看着从东边升起的朝阳,看着帝国广袤的草原,无奈的晕死了过去。
而不远处的拉兹此时已经满身是伤,却依旧悍不畏死的向着水人发起攻击。
水人蹲在地上,手贯穿着林默的胸口,一心吸收林默体内的魂力,根本不曾理会五十七。
林默本来结实健壮的身体,因为魂力的快速流失而变得干枯了起来,他撑了很久,想要做些什么来挣扎一番,可是在水人绝对的力量面前,他的挣扎便如同临死前的抽搐一般,根本难以对水人造成任何伤害。
终于,林默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而他体内的魂力,也已经濒临干涸,这些魂力滋养着半神的旧伤,此时的半神,已经恢复了近半的实力,若是按照人族的方式来划分,半神已经来到了武尊境的边缘,马上便能跨越战阶。
饶是拉兹的心性坚强,也不由的生出了几分绝望,但是他依旧未曾停下攻势。
一次次出枪,一次次被轻而易举的击飞,拉兹很清楚,他对水人造成不了伤害,但是他是一名修炼者,也是林默的朋友,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拉兹的枪,看似是落在了水人身上,实则是落在了他心头的绝望之上。循环往复,拉兹突然有些感应,抓到了一些破境的感觉。
半神的感知何其敏锐,自然察觉到了拉兹的变化。
林默的身体几乎已经被抽空,半神已经失去了对林默的兴趣,他催动水人,准备将拉兹吞食,可是水人想要将手抽离林默的身体时,它的手却纹丝不动,像是卡住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