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好人难当
帝王一锤定音之后，场间沉默了下来。
不仅是拉瑞的脸色阴沉，连其余大族的供奉长老脸色也十分的难看。裁决司里的重要人物大部分出自这些大族，可如今帝王没有将此事交给十四族中的任何一族，反倒是让没有任何人脉的司阵道人督查，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陛下已经对十四族起了警惕。
各族长老供奉，各有心事。
帝王扫视众人一眼，不理会这些人的心思，最终将视线落在了跪在拉瑞身后的五十七身上。
如今五十七逃犯的身份有待商榷，如何对待五十七便成了一个问题，礼遇不妥，囚禁亦不妥。
而且帝王还有一件心事。
他在惦记五十七在草原上所得的机缘。
拉瑞低着头，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帝王的视线，拉瑞毫不迟疑，大声开口，“五十七并非十四族选定的进入草原之人，于情于理，所得机缘都应尽数交于陛下，不敢藏私。”
帝王面露喜色，觉得拉瑞顺眼了起来。
五十七最终被安置在了帝都林水巷的一处小宅子中，随时听候调遣。随后帝王又亲自为殒命于此的世家子弟诵了一段古文。
经文声悠悠，回荡在草原之上，林默颇感惊讶的发现，帝王竟然也是一位境界颇高的修炼者，经文之中隐有规则之力，可是涤荡心神，有助于魂魄安宁。
一炷香之后，经文声散去。帝王的视线越过拉瑞，落在了林默几人身上。
十四族忌惮天火阁，没有动手抢林默，但是帝王不怕，更何况林默还是一个未入阁的外阁弟子。
拉瑞轻咳一声，意思不言而喻。林默虽然心痛，但是还是将在草原上所得的药草与古书尽数拿了出来，呈给了帝王。
帝王的脸色有些失望，王宫之中不缺药草，倒是有一本古书颇为珍贵，帝王很是喜欢。
除了这一本古书，药草与其他的书籍则尽数还给了林默，可是林默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帝王突然开口，“寡人听闻你有一柄宝剑颇为神奇，寡人用一柄高阶灵器宝剑与你交换，如何？”
林默沉思片刻，轻摇头，拒绝了帝王的要求。
帝王眉眼中的喜色逐渐平息，变得面无表情，随后看向了拉兹与世家子弟。
几人识趣的将所得宝物尽数拿了出来，任由帝王挑选。
林默已经看了出来，帝王大费周章亲自来此，是担心取得机缘的各族回到帝都之后会将最珍惜的机缘私藏，所以特意选在封禁刚破之时前来，如此一来，各族即便是存了藏私的心思，也没有机会。
待到帝王挑到合心意的宝物之后，将其余的东西尽数还给了这些世家子弟，随后命令亲卫将半神与绿袍人的尸首带上，离开了此地。
十四族的供奉长老也尽数离去，存活下来的世家子弟也跟着族中长辈一道离开，热闹的草原上，一眨眼便只剩下了拉瑞父子与林默蝴蝶几人。
拉兹看向了自己的父亲，有些疑惑，“事情发展到此等地步，是您策划的吗？”
拉瑞坦荡的点头，随后大体解释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战千里初死，帝都震动，但是在司阵道人与那列的周旋下，此事便不了了之，拉瑞虽有心将此事重提，但是却没有合适的理由，于是思来想去，拉瑞将视线落在了五十七身上。
五十七出现在草原之上，是重提战千里冤死一事的重要引子。
拉兹叹息一声，罕见地出现了几分埋怨的表情，如果拉瑞能早些提及此事，拉兹这些时日也便不用苦寻五十七了。
其实不是拉瑞不想说，而是有太多的视线盯着大将军府，若是拉兹在没有结果的情况下，不再追捕五十七，会引来帝王的怀疑。
与帝王打交道，不光要能察言观色，更要能揣摩帝王心事，将五十七的机缘献给帝王一事，也在拉瑞的谋划之中。
这些话，拉瑞未曾避讳林默，隐隐有提点林默的意思，因为他有一种感觉，林默在接下来的风雨之中，也许会有大用。
林默何等聪慧，自然知道拉瑞的意思，但是他不喜欢这位贪婪且喜怒无常的帝王，不愿迎合附会。
看林默闷不做声，拉瑞大体能猜到林默在想什么，他上前两步，喟然感慨，“当今陛下，有十七个兄弟，他既不是这些王子中最强大的，也不是这些王子中最有谋略的，但是最终成了帝王的人是他，你可知为何？”
林默不解。
拉瑞继续开口，“凭的是他心黑。他的十七个兄弟，一个都没活下来，他的手上沾着他兄弟的血，所以他能爬到这个位置上。”
林默若有所思，躬身道谢，随后因为心忧小妖的毒，于是带着蝴蝶与重明，先行告辞。
看着他的背影，拉瑞喟叹一声，他想告诉林默的是，好人难当，这个世道好人都已经死完了，想要在这个世道生存，就得学着向有力量的坏人卑躬屈膝。
待到看不见林默的身形之后，拉瑞父子也踏上了返回帝都的路。
与拉瑞父子告别之后，林默有些心不在焉，一言不发，埋头奔跑，在接到小妖之后，他也未曾多做停留，讨要了两匹马之后，便离开了此地。
临行之前，那位老人祭祀看出了林默心有疑虑，于是告诉林默，遇事不决，可问天地。
天地不能言，即便是问，也不会有答案，林默不解老人话中深意，但是还是郑重道谢，随后才纵马离开。
当初林默与扶伤道人约定，找到天心莲之后，送到她的府上即可。林默的染尘路还有最后一段没有走完，所以他计划先回琅琊郡，将青鸟带上，然后前往帝都，救下小妖之后，他再重新折返回琅琊郡，走完剩下的染尘路。
周折颇多，但是为了照顾到诸多事宜，也只好麻烦一些。
夜色降临之时，林默离开了落日草原，踏上了官道。月光洒在土路上，显得格外安静。
突然之间，林默勒马，视线落在路旁的树林之中。
在吞噬了半神的大量魂力之后，林默与天地万物之间，似乎有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这种联系有两种好处，一是可以让林默吸纳魂力的速度增快三分，二是让林默的感知力强了不少。
林默能感知到，树林之中有极浅的杀意。
见行踪暴露，树林之中的人也不再躲藏，七八名蒙面人鱼贯而出，将林默团团围住，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声音沙哑，威胁林默，“把你身上的东西都交出来，我们可以不杀人。”
这七八人的境界不低，甚至有三名武宗境中期的强者，能在炙炎帝国调动如此多的强者，这些人的来历不言而喻，林默挑眉，缓缓开口，“你们李家的人？还是陈家的人？”
为首的蒙面人眼中寒芒一闪，“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是你惹不起的人就好，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东西，或者，交出你的命。”
林默沉思，看上去是在犹豫是否要交出宝物，在不起眼的时候，他向着蝴蝶打了一个眼色，蝴蝶示意，猛地吹出一阵粉雾。
借着雾气的掩映，林默翻身下马，猛地一拍马臀，受了惊的马嘶鸣一声，横冲直撞了起来，借着一阵乱象，林默有条不紊的带着蝴蝶开始逃跑。
想要离开，得突破黑衣人的包围，林默清楚的记得，西边拦路的黑衣人境界最弱，只有武师境中期。几乎是一个照面，此人便被林默打晕，倒地不起。
三名武宗境强者反应极快，在林默刚刚踏入树林之时，便追了上来，重新将林默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