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静待
最后的一段染尘路，走的十分安稳，除了遇到了几只面相凶恶的魂兽之外，没有人来找林默的麻烦。
帝都已经乱成了一片。
陛下对十四族起了疑心，帝都之中人人自危，谁都不敢多有动作，十四族暗中所做的阴秽事一概停了下来，并且费尽心思想要联系上帝王妃子，这些枕边人最知道帝王心思，毕竟在床上的时候是没有秘密的，帝王亦是如此。
最得宠的妃子姓那，于是那列的府邸门前，排起了长队。
除了两家与大将军股交好的世家，几乎所有家族都在想方设法讨好那列，想要知道王宫之中到底风向如何。
起初那列根本没有搭理这些人，他因为那什的破事记得焦头烂额，府中不是传来几声他的怒吼，吼声中多是一些对拉瑞的辱骂。
拉瑞不声不响，给他挖了一个如此大的坑，分明是想绝了那家的后。
无人敢理会这般易怒的那列，那些妇道人家各自躲在房中，担心被迁怒，那什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唯有一人，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拉瑞的书房。此人年岁极大，满头白发，脸上生着几块老人斑，但是此人气度不凡，而且境界极深，比起全盛时期的重明也只强不弱。
这等人物，当真是帝国根基。
他是那家坐镇的老祖宗。
若是寻常事，惊不动这位老祖宗。这些老家伙寿元将近，所以平日里闭门不出，说是潜心静修，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但是大多都是用天才地宝续着性命，如同老乌龟一般拼着命想要多活些日子。
他们活着，一族香火便可不灭。
但是那家的老祖宗实在是太老了，他活不了多久了，需要一名强悍的族人顶替他，将整个大族撑起来。
可接连几代，那家都没有出过修炼天才，那列已经算是这些人中的翘楚，也不过武尊境初期，远不足以撑起如此大族，幸而那列的两个儿子都争气，天赋奇佳。
本以为再撑上数十年那家便能有跨过战阶的强者出现，可那图却死在了天宗城那等偏僻的地方。
那图的天赋，不如那什，所以老祖宗未动，甚至知道了那图已死的消息之后，根本没有过问的意思。
可是如今那什面临险境，这位老祖宗终于坐不住，破关而出。
这位老祖宗进了书房之后，二话不说，先给了那列一耳光。这一掌动了真格，打在武尊境的那列脸上，震掉了他的一颗牙。
那列面对这位老祖宗，连将带血的断牙吐出来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咽下。
当真是打掉了牙只敢往肚子里咽。
老祖宗消了气，自然的坐到了书案后的硬木椅上，闭着眼睛让那列将此事说清楚。
一盏茶的时间，那列掐头去尾，将最严重的问题告诉了老祖宗。
司阵道人如今不肯见那家的使者，所以那列摸不清楚司阵道人到底在想什么。
老祖宗冷哼一声，告诉那列，无须担心，司阵道人他很熟悉，此人谋略有余，胆识不足，这些年在帝王身侧，虽无官职，但实则是在替帝王维持帝国之中各大势力的均衡，这样的一个人，没有绝那家后的胆识和能耐。
司阵道人如今不见那家的人是为了避嫌，之所以迟迟不动手，是不知道如何下手，如今那家唯一的出路，便是替司阵道人找一条路，安排他走。
战千里的死，和那家脱不了干系，但是可以让那什撇干净。只要那家出些血，挑一位分量足够的人出来将此事顶下，给司阵道人一个台阶下即可。
那列还是有些担心，帝王因为此事已经对十四族起了疑心，若是弄巧成拙，落下一个欺君的罪名，那家即便不会覆灭，也必然一蹶不振。
老祖宗猛然睁眼，捡起了书案上的一本书砸到了那列的脸上，“你与司阵道人之前暗中谋划，将战千里一事压下，早就有了欺君之实，事到如今反而瞻前顾后，当真愚不可及。”
那列连忙低头，不敢多说。
片刻之后，老祖宗重新闭上了眼睛，如同老狐狸一般的笑了起来，“我们只要需要找出一人顶罪即可，陛下对司阵道人极其信任，只要司阵道人与我们一条心，事情便不会有太多的变故。”
事已至此，那家也只能尽人事，然后听天命。
那列转身出门，在踏上门槛的时候，老祖宗突然开口询问，那什做的那些事情，有没有落人口实。
知道此事的外族人，有青鸟与落雨城城主父子，如今这三人都已经殒命。
那家的探子，去给那十二名武师境修炼者收敛的尸体。青鸟的尸首也在其中。
青鸟服侍那什多年，知道执行任务的修炼者，若是境界不够，只能被乱葬，青鸟当初靠着龟息丹骗过了探子，待探子走后才从土中爬了出来，那家的人自然不知道青鸟还活着的事情。
那列很确定的告诉老祖宗，此事再无其他人知晓。
老祖宗闭着眼睛，用干枯如树根的手指敲着书案，告诉那列，再查一遍，把尸首挖出来再查一遍。
那列虽然觉得没有这样做的必要，但是老祖宗发话，他也不敢违抗，只能应下，派了两名下人赶往了当初埋葬十二名武师境修炼者的地方。
这件事情那列并未放在心上，他如今更为难的是，要让谁出来顶罪。
那家的香火一直不旺盛，家族中没有适合顶罪之人，思来想去，只能从几名跟随那列多年的老将中挑选。
其中有两人与那什极为亲近，出来顶罪，比较容易被人相信，而且这两人如今皆是千夫长，在禁卫军中的地位极高，想来应该可以让司阵道人满意。
此事太过于重大，那列极隐秘的去了司阵道人的山中，可是司阵道人依旧不愿意见那列。
那列不甘心，隐晦的告诉了门童，他此行来是有罪人要交给司阵道人，本以为话说到这个份上，司阵道人应该会见上那列一面，再不济也会让门童说些什么，可偏偏门童出了之后，只是告诉那列请回，司阵道人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这让那列既是愤怒，又是不解，但是也别无他法，只能灰溜溜的回了帝都，安心的等待消息。
帝王对此事很上心，毕竟涉及到了他的心头大患，但是为了避免操之过急，帝王并未催促司阵道人，而是给足了时间，让司阵道人慢慢查，但是一定都要查清楚。
司阵道人知道帝王想查什么。
在帝王眼中，战千里的死根本不算什么，所谓功臣，对帝王来说，也不过是勇猛一些的猎犬而已。帝王之所以要查这件事情，是想要查百年之前的那个奸细。
司阵道人每每思及此处，都不禁感慨，拉瑞真的是老谋深算，猜准了帝王对当年的事情起了疑心，给了帝王一个重查此事的由头。
越是知道帝王心中所想，司阵道人便越不敢查。此事涉及的人实在太多，一旦发现当年铁勒是被冤死，奸细另有其人，帝国必然陷入一场更大的动荡之中。
起了乱象，便容易被有心人推波助澜，尤其是那名奸细这些年极有可能已经身居高位，一旦发难，极有可能让帝国元气大伤，若是此人与另外两大帝国配合，炙炎帝国甚至有灭国之灾。
所以司阵道人的想法很简单，那便是拖着。宁愿帝国身上有烂肉蛆虫，他也不能冒着风险将这块肉挖出来，因为不知道这块肉，是不是连着心。
反正帝王不催促，他便不作为，任由裁决司的人去查。
但是司阵道人并非准备放过奸细。只是有人会替他将奸细的身份查清楚。
此人便是老马。
这样一拖，便过去了七天。
帝王终于忍不住，派人催促了一次。
林默已经能看到天火阁几座高峰的轮廓。
而此时那列派出去的下人也已经回府，他们告诉那列，尸首有十一具，少了一人。
那列猛地捏碎了手中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