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落难的剑痴
虽说最终破开鹿蜀银色护盾的人是少女，但是显而易见，功劳属于林默。
所有的人包括鹿蜀在内，没人真的相信林默可以破开这道护盾，即便少女与林默一道起了剑势，但也只是想尽力而为，没有料到这一剑能近了鹿蜀的身。
既然没人料到，这迎面而来的一剑，就变成了最诡异莫测的险招，林默清楚的看到，鹿蜀没有来得及动用赤金魂力，便已经被少女的剑刺中。
鹿蜀的口中发出痛苦的嘶吼，依旧是稚嫩的童声，显得格外诡异，而身在千里之外的阁主也一声闷哼，唇齿之间涌出了斑斑血迹。
以残魂御妖兽，是一种十分凶险的手段，施展此等武技的人，需将心神与残魂相连，一旦妖兽遭遇重创，控制妖兽残魂之人，亦会受到重创。
阁主的伤不算重。他的魂魄极强，外力而来的伤害自然会被抵挡一些，而更重要的是，在鹿蜀败相显露之时，他便极迅速的开始收敛心神，避免受到少女剑意的波及。
心神抽离之后，鹿蜀的残魂开始躁动了起来。妖兽的魂魄天生便比人族要强，更不要说鹿蜀此等王爵级别的大妖兽，趁着阁主心神收敛之际，它隐隐有了些脱离控制的趋势。
阁主挥手，取出一枚玉瓶将鹿蜀残魂禁锢在其中，随后眼神凝重的看向了山脚的方向。
老马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山道之前，此时正神情凝重地打量着阁主的府邸。
阵法气息的出现，还是引来了一些麻烦。阁主的心中略有烦躁之意，但是却并不担忧。
在炙炎帝国中，有能力威胁道阁主的只有帝王一人，老马与帝王无甚交情，就算老马说些什么，帝王自然也会偏信阁主。
帝王与阁主之间的信任，是由无数的枯骨堆积而来，这种信任不会轻而易举的被摧毁。
但是另一人到场之后，阁主的脸色便难看了起来。
来人是司阵道人。
帝王对司阵道人也很信任，与阁主不同，帝王对司阵道人的信任，来自于无数年间司阵道人奉行的信条，他是除了帝王之外，最在意帝国安稳和平的人。
若是司阵道人站在老马的身边，那么事情便棘手些。尤其是如今司阵道人督办战千里冤死一案，身份更是敏感。从他口中的话分量极重，即便是帝王也要好生掂量一下。
阁主思索片刻，迅速的将阵法收起，随后换了一身干净衣物，飘然来到山脚，脸色如常，丝毫看不出身上有新伤，带着些疑问不解，询问老马有何事情。
他已经想好了对策，若是老马提及阵法师一事，他便大方的承认，藏拙之事，与不忠无关，只要不遮掩，便不会被有心人拿来揣摩。
不料老马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远处的一轮明月，感慨一句，“天快亮了。”
话音落下，东方天地相连之处，有鱼肚白泛起。
自巍峨山间窥见朝阳初起，颇为壮阔，司阵道人看去，吐出一口浊气，而阁主却无心欣赏。因为他听懂了老马话中的深意。
埋在深海的骨头，葬在城北的几座乱坟，那些被阴暗盖住的怨气，快要被照亮了。
老马并未与阁主有任何多余的交谈，静立了一会，便离开了主峰。
司阵道人思索片刻，也未言语，转身跟上了老马。看似不经意的动作之中，其实有很多显而易见的意思，比如他现在已经在向着老马的身边靠拢。
但是如今的司阵道人还没有铁了心与老马同一阵营，两人一前一后，并未同行，各自回了自己的府邸。
老马回到书房，坐定，沉思一刻，郑重的从储物袋的最深处摸出了一块玉牌。
玉是帝国最好的血玉，上书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观天。
这是观天阁执事长老的玉牌，身份的象征，老马看着玉牌沉思了很久，随后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兀自笑了起来。
很快一个消息传遍了天火阁。今年选阁大会之上，观天阁会来挑选弟子。
得知这个消息的外阁弟子们脸色微惘，这些弟子的年龄多在双十之内，在他们生出来的时候，观天阁便已经闭阁，所以他们对这个名字很不熟悉，只有通读帝国历史的几名弟子知道，观天阁曾是天火阁中最强的一脉。
天火阁四阁之间彼此不合，自然要分出个实力强弱。在不久之前，剑阁还是最强的一阁，窥星阁其次，气阁最末，观天阁被人遗忘，未被比较。
随着剑痴的没落，通天榜的榜首成了窥星阁的胧月师姐，而且窥星阁中的弟子手段多变，实力一直压过剑阁那些疯子一头。虽说四阁比武还未开始，但是窥星阁已然成了实力最强的一阁，剑阁其次，气阁依旧最末。
然而百年之前可不是这番百花齐放你争我赶的光景，那个时候最强的一阁有数十年未曾变过，便是那观天阁。
观天阁与其余三个不同，只有一名长老，三个弟子。在每十年一次的四阁比武上，这三人总能力压群雄，夺得前三甲。
一时之间，观天阁风光无二，有数不尽的外阁弟子想要拜入观天阁中。
可惜观天阁一直都只有三名徒弟。直到那件事情发生。
铸器大族铁勒一家，牵扯进了奸细一案，帝王盛怒，不顾铁勒一族与帝国有无数贡献，硬是将当时的家主诛杀，剩余的族人骨头硬，披麻戴孝在王宫之前跪了三天，最终被尽数屠尽。
当日只有一方势力敢站出来替铁勒家说话，那便是观天阁。
观天阁与铁勒一族交好，身上兵甲皆出自铁勒一族，观天阁之所以无敌，这些兵甲很是重要。
当年的事情，史官不敢记载，只能由百姓交口相传，事情多已经模糊不清，但是最终的结局则清晰无比。
铁勒一族尽数伏诛，三名观天阁弟子远赴尽海域，葬身深海，观天阁一蹶不振，从此封阁。
这件事情如今看来，疑点奇多。强大的铸器家族对于帝国来说极为重要，若是铁勒一族未灭，想必帝国现在能多几件尊器，这样帝国倚重的家族，居然就这样潦草灭族，让人费解。
但是这件事情没人敢提。直到百年之后，此事尘封，观天阁也早已经不复当日的荣光，如今再开阁的消息传出来，外阁弟子也只是惊讶一番，想要进入观天阁的弟子寥寥无几。
听到这个消息的大人物们则有不同的看法。当年的灭门血案，是帝国百年来最不能提及的事情，而与此事牵连甚深的观天阁重新开阁招收弟子，怎么看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有很多长老不喜欢观天阁，比如气阁的二长老，他当年悉心培养的弟子，便是败在了老马二徒弟的手里。
这些长老的话很是尖酸刻薄，觉得观天阁无论如何都很难再度强大起来。毕竟老马虽强，但是以观天阁如今的声望，很难受到优秀的弟子，而且四阁比武在两年后，老马根本来不及培养弟子。
他们很期待，两年之后老马的弟子被踩在脚底下，被当众羞辱。如此才能解当年的郁结之气。
另外的一些长老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窥星阁与观天阁在几百年前乃是一脉，如今虽然各立山头，但是还有些情分，所以并不多说什么，像是没有听到这个消息一般，阁中事务与弟子的修炼，都是有条不紊的进行。
还有极少数的几名来自剑阁的长老对此事很是高兴，他们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觉得观天阁很强，有强者做对手，是最让剑阁中人高兴之事。
只不过这些高兴并未持续太久，因为最有实力挑战观天阁的弟子，如今在山脚下，正在被人殴打。
四五名武宗境后期的弟子，在一名武尊境长老的授意下，正在对剑痴拳打脚踢，这些拳脚不伤性命，但是拳拳都向着剑痴周身的窍穴而去。
剑痴身上的伤很多，新的旧的都有，淤青甚至连成了片，显然这样的殴打时常发生，他弓着身子，一言不发，受着这些殴打，手没有护着脑袋，而是捂着胸口。
怀里有一把伞，便是他挨打的原因。
对于崇尚力量的剑阁长老们来说，一把尊器，不应该落在剑痴这样一个废人的手里。
当然，这废人是被他们打出来的。
剑痴回阁后三天便破了一次境，从那之后，便不时的会有弟子来找茬，借着决斗的由头，专打剑痴的窍穴。
也是因此，剑痴这些日子，修为没有寸进。
归根结底，剑阁的人也会贪。只不过他们不贪图权柄，贪图的是力量。
他们贪的是那把伞。
剑痴没有把伞交出去。绿袍人是他拼着跌境杀得，得来的战利品，于情于理都应该是他的。
这是规矩，不仅是剑阁的规矩，也是剑痴心里的规矩。
剑痴把阁中的规矩烂在了心里，成了自己的一部分，恭谨的遵守着，如今却换来了拳打脚踢。
这场殴打直到剑痴气若游丝，濒死之际才停下来。
那些弟子散去，山脚便冷清起来，剑痴趴在地上的一滩血里，像是死狗一样的拼命喘着气。
一名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凤眸之中带着心疼与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