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再临书亭
这长老还未来得及动身,突然身后一凉,猛然回头,视线正对上了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
眼睛之下是面纱,遮住了她的脸庞,却遮不住她的美。这名长老发誓,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也从未感受过如此彻骨的寒意。他猛然跌倒在地,慌乱的拿出一块腰牌,大声喊叫,“我是天火阁长老,你不能杀我。”
他不知道少女来自何处,是何等人物,但是既然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背后,那么实力境界自然深不可测,非他所能敌。他最后也是唯一的倚仗,便是这块腰牌之下所代表的身份。
他只是个寻常长老,因为攒够了功勋所以得以晋升,无权无势,但是依旧代表着天火阁的脸面,若是他被杀了,天火阁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然而那块腰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轻飘的落在了少女洁白的玉足面前。
她没有看这枚腰牌,因为她不在乎,她已经杀了一名长老,再杀一个也无妨。
可是思索良久,她还是没有诛杀此人。最后一名回阁的弟子是林默,若是这名长老死于非命,林默自然会被怀疑,六长老与阁主极有可能借势刁难林默。
虽说有老马在,林默不会因为这种无端的事情死去,但是有些事情比死去还要让人痛苦,比如说被囚禁,比如说修炼的心境被人破坏。
这人肯定不能放。少女思索片刻,俯首看向此人。忽而一道清风吹来。掀开了她的面纱,露出了她美到极致的侧脸。
长老愣住,状若痴呆,没有注意到少女瞳孔中一闪而过的光芒。
风还未停,少女的身影已经不见,长老瘫坐在地上,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回过神来,随后满脸迷茫,他已经忘了少女,也忘记了林默与严忱。
林默不知道一个极大的隐患被少女暂时的压制了下来,他此时神色匆匆,急忙向着自己的院落而去。
出门数日,不知青鸟是否安好。
幸而走到山脚处,樊篱安然无恙,林默松了一口气,推门而入,却发现院落之中的杂草长势旺盛,无人打理。
青鸟已经不在此处。
林默并未急躁,而是进了青鸟的房间。
既然樊篱未破,那便说明青鸟应该是自行离开,应该会有书信留下,可是三个屋子都翻了一遍,林默也没有找到青鸟的离别信。
如此看来,青鸟应该不是主动告辞,而是离开院落的时候,被人趁机劫走。
阁中对林默有敌意的人很多。林默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查出青鸟的下落极难。所以林默向着山腰而去,找到了严忱。
严忱的地位特殊,在半山腰的最高处,有一座府邸,若是在平时,林默看到了这府邸,必然感慨有钱有势真好,只不过此时青鸟失踪不见,林默全然没有这样的心情。
严忱正要出门,在大门外碰到了林默,见林默的脸色凝重,便猜到出了事情,稍一思索,出言询问,“你的那一名仆人出事儿了?”
蝴蝶此时跟在林默的身边,能让林默如此焦急的,肯定是青鸟。
与聪明人说话能省很多力气,林默颔首,面色凝重,恭敬的行了一礼,“青鸟失踪不见,请四皇子殿下帮我寻人。”
找人不难,严忱思索片刻,便安排老石去着手调查此事。
见严忱愿意帮忙,林默脸色稍霁,松了一口气,刚要躬身道谢,却听见严忱笑着开口,“你我虽然相识不久,但是也算是并肩而战过,不用太过拘谨,我只想知道,以你这等沉稳的性格,一名仆人失踪不见,何至于如此的焦躁难安?”
林默思索片刻,没有将青鸟手中持有信件的事情说出来,只是以感情深厚为理由搪塞了过去。
严忱虽说不如其他三名皇子那般权势滔天,身边人才济济,但是也有些可用之人,自然查出林默与青鸟的旧事,知道二人相识不久,感情深厚一事,自然只是借口。
他隐隐猜到了青鸟身上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随着青鸟的失踪,这重要的东西也一同不见了踪影,所以林默才如此着急。
思及此,严忱并未拆穿林默。正所谓智料隐匿者有殃,知道的太多,看的太明白,有的时候反而会让人心生不喜,产生隔阂。所以严忱只是微微一笑,安抚林默,“不要焦急,老石认识的朋友很多,应该很快就能有消息,安心等待些时候即可。闲等无聊,你与我一道去书亭?”
林默心境沉稳,也知道担心无用,深吸一口气,情绪便安稳了下来,听到书亭二字,林默皱眉,“我被授课长老逐出书亭,过去恐怕不合适。”
严忱微诧,随后反应过来,林默第一次参与猎妖,有些规矩还不知道,笑着开口解释,“每月的猎妖结束之后,书亭会放榜。所有弟子将捕获的魂魄交于阁中,随后由玄龟碑根据妖兽魂魄的强弱,来分出名次,绑上的前三甲,功德可以翻倍。”
这规矩在第一次猎妖之后便已经说明,林默入阁稍晚,所以不清楚此事。
林默静思片刻,发觉自己暂时不想回到自己的院落之中,于是便大方的随着严忱一道向着书亭而去。
书亭之中,有一块青石,雕刻成玄龟驮碑的样式,想来就是严忱口中的玄龟碑。碑上有字,成于魂力,而非以墨书写,只要催动碑中的魂力,碑上的字便可以随时更改。
今日是最后一天,除了严忱与林默,其余弟子都已经上交了妖兽魂魄,碑上的排名,也基本上已经确定,所以此时在书阁中的弟子,寥寥无几。
林默与严忱上前,仔细观碑,由上而下看去,位列第一与第三的,乃是帝都十四族中的两名世家子弟。
而林默的视线此时落在了第二名之上,他的脸色有些古怪。因为此时位列第二之人,林默认识,其名钟大宇。
虽说此人可恶,但境界不弱,已然到了武师境圆满,在外阁弟子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
前三甲的名字以稍大的字体书写,格外醒目,由第四名开始,书写名字所有的字体便小如米粒,想要看清,必行仔细观之。
严忱对于前三甲之外的人无甚兴趣,他上前一步,自怀中取出了存放妖兽魂魄的玉瓶,蹲下身子,将玉瓶放到了玄龟的面前,随后将玉瓶打开。
妖兽的魂魄见状,挣扎着想要逃离,可是玄龟却像是活物一般,猛吸一口气,妖兽魂魄便顺着它的鼻子,被收入了碑中。
严忱起身,站到了林默身边,嘴角带笑。他之所以先行一步,主要是替林默演示如何使用玄龟,免得周围几名弟子看林默的笑话。
此人心善。林默同样报以一笑,刚要说些什么,却看到了玄龟之上有一道流光闪烁,随后严忱的名字出现,逐渐从碑的底部,向上攀登而去,如同登山道一般。
严忱手中的妖兽魂魄,取自领主妖兽,这等妖兽,依然担得起大妖兽之名,外阁弟子中,基本上没有实力和胆量去招惹这样的大妖兽。
所以严忱的名字一路攀登,玄龟之上的光芒也愈发的耀眼,有不少弟子透过云海看向书亭,生出了些许错觉,以为是云海中生出了一颗烈日。
不少弟子闻讯赶来,书亭逐渐变得喧闹,人们的视线落在一处,那边是碑上严忱的名字。
严忱二字此时已经挤进了前十之中,众人屏息,想要看看这二字究竟可以到何等高度,能否挤进前三甲,而这样安静的人群里,突然生出了一声遗憾的叹息,来自被严忱挤出前十的那名弟子。
严忱的名字很快便在众人的视线中来到了前五。人群之中开始有了议论之声,甚至有人开了庄,要赌严忱的名字到底可以去到何处。
这样的彩头得到了众多弟子的青睐。大多数弟子压严忱可以进入前三甲,但是无法取得榜首,也有不少弟子觉得严忱实力极强,压了他可以勇夺榜首。
林默思索片刻,拿出了百枚魂石压严忱可以夺榜首,这在一群弟子中,算得上是大手笔。不过除了庄家之外,几乎无人理会林默,他之前在书亭中得罪了不少人,人缘极差。
而此时一道身影站到了林默的面前,看着林默递出的一百魂石,嗤笑一声,拿出一个储物袋扔了出来,庄家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五百魂石。
此人便是钟大宇,他带着几分嘲讽,看着林默,“从我钟家敲诈出来不少魂石,装什么大爷。”
说罢,他看着林默的衣服,脸上的嘲讽之意更浓,“人家严师兄穿一身白衫,那是俊朗帅气,你穿一身白衣,跟披麻戴孝一样,莫不是要给你爹娘送终?”
辱人不及父母,钟大宇嘴下无德,连严忱也有些气恼,而林默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将此人的脸记得清楚。
此人必杀之。林默的平静,来自于他清楚的知道,钟大宇必然死在自己的手里。
正当两人对峙之时,突然有惊呼声起,“快看,严师兄的名字,已经位列第二,向着第一而去了!”
207.来赌一把
听到这话,钟大宇的脸色有些不悦,心胸狭窄的人无法容忍别人的超越,只不过严忱的身份背景太过强大,钟大宇只能把这份不悦藏在心里的深处,不断地安慰自己,好歹自己还在前三甲。
而此时严忱的名字,正在吃力的向着第一而去,身处第一名的那位弟子,应该也是猎杀到了一只实力强劲的领主妖兽,与严忱手中的妖兽魂魄相差仿佛。
最终严忱的名字,还是留在了第二。
严忱的脸上依旧带着浅笑,丝毫没有失落。这妖兽并非他所猎杀,若是他取了那只飞禽妖兽的魂魄,此时必然可以登顶。而且他手中的魂魄,其实在少女的强横攻势下,破碎了一部分,若不然也可以登上第一。
猎妖试炼每月都有,严忱有实力,所以心胸宽广,坦然的接受了自己位列第二的事实,只不过面对林默的时候有些歉意,“不好意思,让你亏了一百魂石。”
林默也浅笑,他的家底算得上是殷厚,而且这一百魂石也的确是从钟家敲竹杠而来,所以林默也并不心疼。
然而钟大宇看来,林默如今就是打肿了脸充胖子。一个来自偏僻城池的穷酸少年,恐怕亏了这一百魂石要心疼死,禁不住出言嘲讽,“装什么大度,心里肯定舍不得,也就是惹不起严师兄,才笑脸相迎,这种人攀附权贵,真是恶心,你手中的田家玉佩,也是用这等下贱的方式换来的吧?”
对于一个必死之人,林默自然不会与他生气,只当他是在放屁。而此时在人群众,有一人挤了进来,林默定睛一看,发现来人是老石,上前两步,张口便想要问青鸟的下落。
严忱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臂,四下看了一眼,示意林默此处不宜谈论这些隐晦的事情。但是为了让林默安心,严忱还是问了老石,有没有消息。
老石察言观色的功夫何等厉害,自然知道自家主子是在顾忌什么,也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看向林默的眼神有些复杂,“有信儿,但是还不清楚。”
钟大宇看着严忱与林默极为亲密,心中有嫉妒升起。他受族中长老的指点,五次三番的想要与严忱套近乎,可皆是无果,如今林默这种穷酸的泼皮无赖与严忱成了朋友,让钟大宇很是恼怒。
思索片刻,他冷笑开口,“林默,我看碑上还没有你的名字,怎么,莫不是你猎杀的妖兽实力太弱,害怕丢人,不好意思在师兄弟面前拿出来?”
严忱将林默当成朋友,见钟大宇如同疯狗一样穷追不舍,自然想要出头,但是未曾想到,老石与林默同时拦住了他。
老石的初衷很简单,想要夺嫡,必须得到这些大家族的支撑,最起码在这些大家族明确站队之前,不要交恶,否则极有可能把这些大家族推向另外的两名皇子。
而林默的想法则更简单,他上前一步,看着钟大宇,脸色平静,“你要跟我赌一把吗?”
钟大宇一愣,随后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大笑起来,良久,他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带着讥讽,“要赌什么?看你能不能进前九百?”
外阁之中一共千余人,有死伤,有弃权者,如今碑上大概就只有九百余人,钟大宇此言,分明是在嘲讽林默。
林默轻摇头,伸手指向石碑的顶端,“赌我能不能登顶。”
话音落下,书亭之中一片寂静,随后钟大宇更大声的笑了起来,而这次连带诸多弟子也一并笑了起来,看林默的眼神,像是看疯子一般。
而此时,授课长老飘然而至,众多弟子不敢有不敬,连忙停下笑声,齐齐向这位老者行李。
他听闻了玄龟碑上有异象,早就在一旁看着,自然也听到了林默要与钟大宇对赌的事情。他自然也觉得林默是在仗着少年意气在说气话,只不过林默已经输了一百魂石,他也不忍心看着林默就这样把家底败光,这才出面,出言制止林默,“你莫要使少年性子,能屈,能伸,才能成为强者。”
众人看向林默,微微诧异,之前林默与这授课长老的关系十分紧张,如今授课长老的语气居然如此温和,隐有指点之意。众人不禁感慨,授课长老虚怀若谷。
本以为林默有了个台阶下,这场赌就这么算了。可是谁都没有料到,林默却不领情,“我必赢的赌局,为何要屈?”
授课长老一愣,钟大宇一愣,所有的弟子都是一愣,只有林默与严忱几人面色如常。
不知道是谁笑了第一声,随后笑声便连成片,尽是一片讥讽声。
林默区区武师境前期的实力,即便是有所奇遇,也绝不可能猎杀到一只强横无匹的领主妖兽,人们只当他是井底之蛙,不知道天高地厚,所以敢夸下海口。
,严忱摇头,感叹世间无趣人果然多。
过了良久,钟大宇才停住了笑声,满脸尽是酸讽,“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没什么魂石,所以才敢与我对赌,反正也输不了多少。还能落得一个愿赌服输的名声。”
林默看着他,自怀中取出一个储物袋,随后拎着储物袋的尾端,打开储物袋,向地上一倒。
魂石散落一地,一时之间难以计数。
所有人都不笑了。人们死盯着地上的魂石,不知道在想什么,有几名弟子躲在人群里,想要趁机捡两颗,却被授课长老发现。长老直接以强横的魂力,将这几人拎了出来,扔到了书亭的边缘。
如此一来,书亭之中更是安静。忽然,一阵清脆的鼓掌声响起,严忱拍着手笑着看向被拎出来的那几个,“我听你们嘲讽的声音最大,怎么还为了捡两块魂石弯了腰呢?”
那几人脸色涨红,恨不能从书台跳下去,可惜这几个人连跳的勇气也没有。
钟大宇看着一地的魂石,脸色也是很不好看。他虽然有钱,但是这些年攒下的家底,也就数千魂石,与这一地的魂石相仿,但是为了不输气势,他冷笑着看着林默,“我承认我小瞧了你,不过千余颗魂石太无趣,我们赌一万魂石,你敢接吗?”
林默有些犹豫。他不害怕,只是身上实在没有那么多的魂石,而且宝物也都不能拿出来抵押。
这犹豫落在钟大宇的眼中,便是认怂,他摇头,一副大度的样子教训林默,“也许你觉得数千魂石已经算是一大笔财富了,但是那仅仅是对于你来说,我们所拥有的财富,是你这辈子都难以企及的,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亲口承认你是个无耻小人,我可以放你一马。”
话音刚落,林默还未反驳,严忱突然叫了林默一声。
林默回头看去,发现空中抛过来了一枚储物袋。这枚储物袋呈紫金之色,绣着云纹,看上去品阶极高,光是这枚储物袋,就已经价值数千魂石。林默打开一看,里面整齐的排列着一万块魂石。
他摇头,告诉严忱,“用不了这么多。”
严忱笑着,环视一周,“多出来的魂石,算是我开了庄,我赌林默能登顶,一赔一,所有人都能下注。”
这话有些托大,在场有九百弟子,每人十块魂石,就是九千块魂石,严忱拿出来的这些魂石,虽说极多,但是面对九百弟子,还是嫌少。
严忱看出了众人的疑惑,但是他随身携带的,也只有这些魂石,思索片刻,他自怀中取出了一把扇子,血玉作扇骨,蚕丝织扇面,隐隐透露着宝器的气息。
他随手将这扇子也扔给了林默,再次看向众人,笑着开口,“可够?”
当然够了。众多弟子吞了吞口水,他们第一次见到如此富有之人,被严忱的财力所震撼,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们将魂石压林默不能登顶。授课长老看场面有些混乱,摇头苦笑,出面替严忱当了一回管事人。
授课长老魂力微动,便将地上的魂石收归一处,随后又将林默手中的储物袋以及那把血玉扇子要了过去,告诉众弟子,由他负责监督这次的赌局,想要下注的弟子,将魂石交于授课长老即可,待到赌局结束,由他来负责赔付。
弟子众多,光是收注,便花了一炷香的时间,仔细看来,发现赌林默不能登顶的魂石数量,居然有两万之多,还不包括钟大宇的一万魂石。
看上去有不少弟子将全副身家都拿了出来。
严忱这个庄家的本钱有些不够,于是他又拿出来了一枚宝器扳指,恭敬的交到了授课长老的手中。
虽说本钱和赌注还是差了些,但是没人怀疑严忱能否拿出相差的那些魂石,于是赌局便这样成立。
林默的心跳的很快,他平生第一次见这么多的钱,如何能不激动,以至于脸色潮红,手都微微颤抖。
穷怕了的人,看见钱财就容易走不动路。
钟大宇看林默的样子,心中安定许多,又恢复了讥讽的神色,“我看你路都快走不动了,不过没办法,谁让你自己要给老子我送钱呢,现在怕也没有用了。”
林默根本没有理会他,深吸一口气,取出玉瓶,放到了玄龟的面前,只不过他的动作极不熟练,打开玉瓶的时机稍早了一些。
有一缕魂魄逸散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