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5.不合礼数
３３５．不合礼数
没有拒绝，便是在犹豫，严忱认真的思考着是否要越狱。
若是在往日，严忱会断然拒绝，越狱会毁了他所有的一切，可今夕不同往日，因为崔家在蠢蠢欲动。
有些危险的想法一旦出现，便很难打消，严忱很清楚，自己的母亲一定在想方设法的要救自己，即使有些方法与帝国的律例不合。
严忱不愿意崔贵妃行险，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崔贵妃动手之前，先行离开大牢。
不仅如此，严忱很信任林默，也清楚林默何等的聪慧，既然林默想要让他越狱，那么必然安排好了后路。
思绪万千之后，严忱抬头看向林默，声音更轻，“你今日来，是带着你自己的善意而来，还是带着其他人的意志而来？”
林默与严忱是过命的交情，在沉思片刻之后，林默说了实话，告诉严忱，两者都有。
此事涉及到了太多人的身家性命，所以林默并未明说在他的身上究竟带着何人的意志而来。
不过以严忱的智慧不难猜出，林默身后必然有大将军府的影子。
这让严忱心中安定不少，毕竟拉瑞同意让林默来此地劝说他越狱，必然已经想好了后路。
牢房之中静默了片刻之后，严忱写了一封信交给了林默，让林默想办法躲开所有人的视线，交到崔家家主的手中。
信纸没有折叠，平摊到了林默的面前，显然是严忱可以让林默看到信上的内容。
林默低头看了片刻，发现信上只写了短短的几句话，大意便是告诉崔家，严忱已经和大将军府站在了一边，让崔家好生斟酌，是要与大将军府同行，还是置身事外。
信中只写明了意愿，没有提及任何的计划，也没有任何的落款，即便信落在了旁人的手中，或是崔家的家主要背叛自己的外甥与妹妹，也很难让大将军府吃亏。
严忱做事周密，林默将信收起，颔首告别，离开了裁决司。
出门的一瞬间，林默便察觉到了至少数十道视线向着他看了过来。
老马在一旁笑了笑，“如今你是整个帝都中最引人注目的人，有太多人想从你身上看出秘密，不用紧张，平常走路即可。”
有老马在一旁，即便是那几道有敌意的视线，也丝毫不敢动弹。
林默有些感慨，想当初三千里染尘路，他被那家的人追杀的相当凄苦，如今那家也不敢轻易的动自己，有师父与靠山的感觉，果然很好。
不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林默清楚，有师父护着自然是好，但是师父总有死的一天，他终归还是要变得更强，才是立足之道。
离开了裁决司，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老马将林默送到了苏府的门外，自己一个人转身便离开，要去处理一些事情。
严忱的意志已经通过林默的口传达给了老马，想必他要去和拉瑞商定接下来该如何做。
周遭的视线一直盯着林默，为了不引人注目，林默没有将信交给老马，决定另外再找一个好的时机。
苏府不如大将军府肃杀，但是要比大将军府华贵，不过虽说灯火通明，却有着一股浅淡的阴寒气息在萦绕。
在门口等候的不是仆人，而是苏唐，他今日换上了一身极讲究的华服，不再像是深渊中那般狼狈，流露出了大族子弟的自信与气度。
不过见到林默之后，他没有装腔作势，言语不多，但是能感受到他对林默的敬重。
苏唐的境界不高，在古木戒指中看到的景象也十分有限，但是林默既然能将他活着从深渊中带出来，便足以说明林默的手段与力量远超出了他。
所以苏唐对林默的敬重，有一部分是因为救命之恩，但更多来自于林默自身的力量。
苏府极大，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到了宴会举办的地方。
这里不是会客厅，而是苏家每日用餐的偏房，与苏家家主所言一般无二，今日是家宴。
能上桌的人不多，只有苏家家主夫妇以及一位穿着儒衫，看上去稳成持重的老者。
此人是唐家的家主。
唐家世代皆出有大学问之人，极重礼数，苏唐在唐家家主面前，老实的行礼之后，才能上饭桌。
林默是明事理之人，也向着几位长辈行了后生礼。
唐家家主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带上了几分欣赏，抬手让林默入座，直白开口，“今日邀请你来赴宴，是要感谢你救下了我的外孙。但如今你的身份有些特殊，所以今夜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谈。”
如今帝国内忧外患，尤其是帝王丝毫不听朝臣的意见，如今帝都中的大学者，都已经对帝王生出了不满。
林默没有料到眼前的老人居然如此直白，开门见山，思索了片刻之后，沉稳的回答，“实不相瞒，晚辈今日赴宴，其实也存着些其他的心思。”
坐在首座的老人上下打量了林默一番，突然笑了起来，“是拉瑞那个老匹夫的意愿，还是你师父马平川的意思？”
林默很谨慎，没有回答唐家家主的话，而是向着这位老人眨了一下眼睛。
这个眼神隐晦，其中的含义却不难读懂，林默肯定了唐家家主的猜测，但是不肯以言语承认。
不落人口实，便能抵赖。
唐家家主眼中的赞赏更甚，“在这种阴谋中，与谨慎的聪明人联手是最好的选择，你很不错。”
说罢，苏唐的母亲，那位温婉的美人突然开口，有些嗔怪的看向了她的父亲，“两个孩子还没有吃饭，有什么大事，总要填饱了肚子再说。”
唐家家主一生刚正不阿，即便连帝王也敢怒斥，却唯独对自己的女儿没有办法，大手一挥便让众人先吃饭。
便饭简单，饮的酒却极好，是从南边送来的竹叶青，酒香纯粹，入口绵柔。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唐家家主放下了筷子，木筷子与陶瓷碗碰撞的声音清脆，意味着今夜最重要的事情要谈起了。
但是没人开口。
唐家家主看着林默，林默同样在看着他，两个人心中隐约都猜到了对方的想法，但是在等这对方捅破最后的一层窗户纸。
而就在此时，苏唐的声音打破了平静，“裁决司的哨子们传来消息，最近大将军府和你的师父来往有些密切，而且禁卫军似乎也开始了调兵，我爹将这些情报都扣了下来，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放心说，我作保。”
少年人的谈话简单明了，苏家家主夫妇的脸色有些紧张，训斥了苏唐一句，毕竟这等事情若是泄露出去，苏家要灭门。
不过林默对面的老人反倒笑了起来，看向林默，“论胆气，你不如我外孙。”
说罢，看向了他的女儿与女婿，“你们也不如我外孙。”
席间的气氛稍微的轻松了些，但是林默依旧能感觉到偏房周遭有两道强大的气息，在防备着林默做些不该做的事情。
林默向着唐家家主拱手行礼，“帝王严喻偏听小人，帝国乌烟瘴气，大将军与家师想要还世道一个太平，请先生帮忙。”
这番话说的极桥，只字不提造反，只说为天下百姓，像是这等老学究，最喜欢这种话。
但是不料唐家家主却摇起了头，“按照祖宗旧例，必须要先立储君，交由帝师培养三年以上，才能继位，拉瑞这个老匹夫，力量是有，但是名不正则言不顺，天下不能归心，以武力让如今的帝王退位，未必是好事。”
话音落下，偏房中的气氛再次沉闷了起来。
林默的脸色很平静，没有失望。
唐家家主打量了林默许久，叹了一口气，“论沉稳聪慧，你比老夫的外孙要强上一些。”
林默轻声一笑，“想必裁决司查到的情报，您也知道，那么今夜您依旧选择了亲自见我，不难猜出您的选择。想来不合礼数的地方，您应该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唐家家主一笑，自有不凡气度，“当然，帝师便是老夫，礼数上的问题，只要有老夫在，便算不得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