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5
第二天，周甜一大早来看我，后面跟着脸色不太好的杨超。
对于这两人的突然出现，我有点奇怪。
「给你的。」
杨超把一个大箱子扔到我面前，冷着脸说。
我好像没得罪过他吧。
周甜指着箱子有些犹豫的说，「婧婧，这是林予川买给你的。」
孕妇按摩器。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昨天不欢而散，林予川却还惦记着我小腿抽筋的事，给我买了一个按摩器。
我应该夸他善良吗。
「太贵重了，帮我退回去吧。」我不想欠他的情。
「可是……」
周甜为难的看着我。
我坚持不肯收。
「余婧，你真狠。」杨超突然冒出一句。
我不理解，我又没惹他。
「有话就说，别阴阳怪气的。」
杨超冷哼一声，「林予川胃出血被送进医院，路上还惦记着让我们给你送按摩器过来。」
「胃出血？严重吗？现在情况如何？」
我心一下就慌了，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周甜瞪了杨超一眼，把我扶到沙发上，犹豫了一会问，「你们昨天是不是吵架了？」
我心里一沉。
「林予川有严重的胃病，昨天心情不太好，喝了很多的酒，导致胃出血，现在已经没事了，但还需要留院观察。」
「按摩器是昨晚转场的时候他买的，他说你怀孕容易抽筋，身边又没人……」
周甜犹豫了一下，「其实他挺担心你的，之前我送过来的那些燕麦水果补品，都是他买的。」
「为什么？」
我有点茫然，他做这些是为什么？
「之前你没有离婚，他一直不敢打扰你。现在离婚了，他才敢出现。昨天早上他还很高兴可以陪你去做耐糖检测，晚上的状态变得很不好，一直喝酒劝也劝不住。」
周甜说了很多，我的脑子乱成一团无法思考。
我一直以为林予川是讨厌我的。
他离开的那几年，我经常半夜睡不着，辗转反侧思考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要不辞而别。
如果没有生殖科的那次意外重逢，他是不是永远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我用了三年的时间才走出来，那感觉太痛了，以至于我害怕自己会再次陷进去。
16
最后，我还是忍住不去了一趟医院看林予川。
最初的时候我恨过他，知道他生病我又心软了。
在病房外，我遇到了刘医生，她产后恢复得很好，人越发的温柔。
「来看予川吗？」她笑着问我。
我点头。
「他刚睡下，我可以和你聊聊吗？」
那天，她把我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告诉我
「我和予川是同父异母的姐弟。我爸是一个烂人，赌博、酗酒、家暴，在我一岁的时候，我妈带着我改嫁，才真正的逃离他。后来他再婚有了予川，可惜予川的妈妈是个懦弱的女人，护不住他。原生家庭养成了予川把所有的苦和痛都往肚子里吞的性格。」
「他大四毕业那年，我很长一段时间联系不上他，后来才知道我爸又欠了下一笔大额赌债。为了还钱，予川一个人去了外省打工，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一间环境极差的出租屋，就着开水啃着馒头。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场景，他瘦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予川很争气，用了三年的时间把欠款还清，还攒下来一笔钱，他回来后满心欢喜准备去和喜欢的女孩告白。可惜三年的时间，女孩身边有了更优秀的男人。」
「他太痛了，连她的婚礼都没勇气参加。」
「我问他后悔当年不辞而别吗？他说不后悔，那时候的他没办法给任何承诺，没办法让喜欢的女孩跟着他一起吃苦。」
我恍惚的听完她的话，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17
时隔六年了，我坐在病床前，第一次肆无忌惮看着林予川。
消瘦的脸颊，苍白无血色的唇，虚弱的身体，连睡觉都皱着眉头。
那些年，我每个失眠的夜晚，他是否也跟我一样辗转反侧，孤独绝望。
有很多的话想问，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都变成了委屈和心疼。
青葱岁月的那个少年正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我不禁红了眼眶。
林予川突然睁开眼睛，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我慌张的移开了视线。
「你哭了吗？」他问。
「没有。」
我立刻否认。
沉默之后，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没想到你会来看我。」
我怔了一下，眼眶被滚烫的泪珠填满，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我不能来吗？」我带着哭腔问。
林予川艰难的坐起来，抽出纸巾给我擦眼泪，轻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能来我很高兴。之前你删了我的微信，我以为你不想见我。」
我怔怔的看着他。
曾经，我捧着一颗真心朝他走了九十九步，结果被摔成了碎片，那感觉太痛了。
不愿意再傻傻的陷入他的温柔陷阱里，我只能躲避、逃离。
我以为我放下了关于和他的过去，这几日又被告知了许多的真相。
那些所谓的真相似乎在逼迫我原谅他。
「林予川，你回来的这三年，有没有一刻想要告诉我当年不辞而别的真相？」
他低下头，没有回答。
我不甘心的问，「那你后悔过吗？」
依旧是沉默。
在漫长的等待中我觉得自己挺贱的。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擦干眼泪，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说，「打扰了。」
在我转身的那一刻，林予川忽然拉住了我的右手，我听到他说了两个字，后悔。
「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后悔了。」
后悔也没用了。
我想甩开他的手，可是没用，他攥得死死的。
「放手！」
「不放。」
他深深的凝视着我，黑色的眼眸里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你到底想怎样？」
「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这一句对不起我等了很久。
我鼻子酸酸的。
「凭什么，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在你生命中艰难的时刻，我不能陪着你，现在我又有什么资格站在你身边，我好恨啊。」
林予川伸手把我抱在怀里我，一句一句的说对不起。
我嚎啕大哭，把这几年的委屈都哭了出来。
18
误会解开后，我并没有马上答应林予川的追求。
步入三十岁，爱情这个东西，对我来说好像变得没有那么重要。
后来，我的宝宝顺利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是个健康的女孩儿，取名余温，她纯净的笑容让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而林予川，他一直陪在我身边。
他很会照顾人，我每一个细微的需求，他都能照顾到。
因为激素变化的问题，我时常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和他生气，他并没有和我计较，而且耐心的帮我疏解情绪。
不得不承认，他的包容给了我很多的安全感。
19
宝宝三个月的时候，我带她去打疫苗。
在拥挤的人流中不小心碰撞了一个大妈。
突然涌上四五个人把我们围起来，要挟着不赔钱不让走。
我护着宝宝和他们辩解。
林予川停好车回来，远远听到我的声音，立马冲过来把我和宝宝护在身后，「有什么和我谈，别欺负女人和孩子。」
当时，我看着他宽厚的背影，觉得他像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用他的臂膀为我遮风挡雨。
原来，爱和被爱都会再次降临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