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长风渡洛子商5
“萤火虫是一种能发光的昆虫，能在夜里飞行，腹下有火。分为三个部分，最上面呢，是两个火，因为有火才能发出光亮，火的笔画是点、撇、撇、捺。”
“然后接着的是一个宝盖头，就是这样一捺、一折，好像叶子盖着萤火虫一样，最下面是一个虫字，竖、横折、横、竖、提、点。”
她教他的是繁体，是这个世界的字，所以最上面不是草字头的，而是由两个火组成的。
面前小女孩的落笔很轻，轻盈得像羽毛一样，而不像是从前那些人冷漠着表情，打在他身上打出来的伤一样。
他看到她的睫毛很长很密，形容不出来，就好像在他们这帮乞丐栖身的破庙里，夜晚的墙面上倒映着微微摇晃的叶影那般。
“我真的要走了，再见，下次再见。”
隐隐还能听到从寺庙里传出来的梵音，她要走时，对小乞丐挥了挥手，笑得好生明媚，满是灵气逼人，不见一丝一毫的阴霾之色。
小乞丐看到她拿着腊梅枝，欢欢喜喜地跑到爹爹身边，说着那是什么她刚刚认识的乞丐朋友送给她的梅花，他们的身影便渐渐走远了，直到消失在他眼帘里。
小乞丐也回了城里的破庙中，这破庙原本是个城隍庙，供奉的是城隍爷，早些年还有人来求签，不过现在早就荒废了。
他掏出窝窝头分给了老乞丐吃，老乞丐掰了两小块，就和他一起吃着了，他咽着唾沫，贪婪地吃着窝窝头，至于剩下的，还要留着下一顿，下下顿。
吃完之后，他就靠在破庙那布满蜘蛛网的墙角拿出的那本旧书来认着字，他是没上过学堂，也不识字的，这书在他看来好像是天书一样，他只能自学着。
又想起叶为萤教他的那个字，螢，他拿着石子，在地面上用力地划出歪歪扭扭的痕迹，从点撇开始练习……
这时候的小乞丐还不叫洛子商，他叫做来福，常人说名字起得越贱，就越好养活大，自从他开始记事起，他就没有爹娘，他也不知道他的爹娘是谁，在这世道里如他这样无父无母的孤儿太多了，多得数不过来。
他是在一年冬天，被丢在街上，快要被冻死的时候，被老乞丐捡到的。
老乞丐说，当时包裹着他的襁褓，布料很好，不是粗布麻桑，像是丝绸，那手感一摸上去软得不像话，这该像是富贵人家才能有的东西，说不定他是个富贵公子呢。
他要真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公子，怎么没有人来找他呢？不过是做白日梦罢了。老乞丐将他一拉扯就是十二年过去了。
这十二年来，他和老乞丐相依为命着，他认老乞丐做了养父，老乞丐把他当成儿子给养着，这日子啊，过一天算一天。
一个窝窝头，每次就算掰得再小，终究也有吃完的时候，他们又去街上乞讨了。
忽然一阵浩浩荡荡的声音，原来是有人在闹市上纵马而过，不知道掀翻了多少摊子，甚至把乞讨的老乞丐也给掀翻了。
老乞丐年迈想躲也躲不开，一下子倒在地上，做了人垫子一般，胸口生生地被马后蹄子给踢了一脚，身体飞了出去，在街面上划行了一阵，哀哀叫着痛。
纵马之人却是趾高气扬，气势汹汹地而过，看都没多看一眼。
小乞丐刚想对老乞丐说，他讨到了一文钱，却只见得老乞丐躺在路中间，纵马的身影远去，他一下子奔了过去，焦急地喊道：“爹!”
旁观的人群里有人指指点点地说这是洛家的家仆，狗仗人势，威风得不行，横行一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