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新添成员
阿绣那声带着血气的暖和在小屋里落下,像一颗石子投入我和姥姥的脑海,激起无声的涟漪。
昏黄的灯光映着她汗湿的额角和新生的潮红肌肤,那只指向我旧夹克的手,带着初生婴儿般的笨拙与依赖。
黄姥姥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小小的身体晃了晃,靠在门框上,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疲惫,她说道:“成了,暂时成了。老婆子我这点老底,差点被她抽干。”她摆摆手,孩童的嗓音透着挥之不去的惊悸,“赶紧带走,这丫头现在就是个不定时的炮仗,怨念为引菌丝为桥,强夺血肉天知道能撑多久,会不会炸,老婆子我可得好好缓缓。”
我脱下那件深灰色旧夹克,小心翼翼地披在阿绣身上,裹紧了她微微颤抖、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肩膀,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随即更紧地裹住了衣服。
她的身体很轻,像一片羽毛,却又带着新生命特有的、脆弱而真实的温热感。
“跟我回家。”我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她抬起那双墨黑的眼睛,里面悲怆与迷茫交织,深处那点微弱的灵光闪烁了一下,最终化为一种近乎盲从的依赖,极轻微地点了点头。
扶着阿绣走出点心铺的后门,深秋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袭来,她猛地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往我身边靠了靠,那双新生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黑暗的街巷,我半扶半抱着她,步履匆匆地穿过沉睡的街道回到觅宝阁。
推开后院小厅的门,蓝玉儿并没有睡着。
“哟!弟弟回来了!这趟……诶?!” 蓝玉儿正斜倚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串油亮的紫檀珠子,妖冶的凤眼眼波流转,带着惯有的慵懒戏谑。
但当她的目光落在我臂弯里那个裹着宽大旧夹克、脸色苍白、眼神惊惶、黑发披散、赤着一只脚只穿了一只红鞋的陌生女子身上时,那慵懒瞬间冻结,化为一丝锐利的目光,她像一条嗅到异样气息的蛇,缓缓直起身子,红唇微启,吐出一句带着玩味和凉意的话:“小五这是……从哪拐了个落难的小媳妇儿回来?瞧着……可不太像活人啊?有股子蘑菇味儿,黄姥姥的手笔?” 她的目光毒辣,五感过人,想必已经闻到到阿绣身上那股非人的、混合着怨念与新血的奇异气息。
二呆也从厨房出来,一手拿着啤酒瓶子,一手拿着烧鸡腿吭哧吭哧地啃着,满手油光,腮帮子鼓鼓囊囊,他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阿绣,尤其是她赤着的另一只脚和那只刺目的红鞋。
二呆显然也是在等我,他没回家,就在厨房宵夜,看见这姑娘他含糊不清地嚷道:“哥!你……你咋抱个姑娘回来?还光着一只脚?这……这能行吗?今天小嫂子在公司值班,你这是……”。 他话没说完,被蓝玉儿一个凌厉的眼刀给瞪了回去,二呆赶紧缩了缩脖子。
阿绣害怕的躲在我身后,我说道:“别怕,这都是咱的家人,这是蓝姐,这是我弟弟于二呆。”
二呆后半截话被蓝玉儿眼神硬生生截断,噎得他打了个嗝,赶紧缩了缩脖子,但那双眼睛依旧瞪得溜圆,在我、阿绣和那只红鞋之间来回逡巡,撇嘴摇头。
阿绣被这突如其来的审视与不善的目光吓得浑身一颤,本就苍白的脸更楚楚可怜,像受惊的小兽,猛地将整个身体缩向我背后,双手死死攥紧了我臂弯处的旧夹克布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与肤色截然不同的惨白,宽大的夹克几乎将她完全包裹,只露出一双墨黑的眼睛,此刻那瞳孔里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恐惧、茫然和一种初生般的脆弱无助,她甚至不敢与蓝玉儿那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目光对视,只死死盯着脚下的地面,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臂弯处传来的、细微却剧烈的颤抖,以及阿绣身上那混合着草木清香与新血的奇异冰凉,咱行得正坐得直,自然脸上没有任何被抓包的尴尬,只有一层深深的疲惫和不容置疑的肃然。
我微微侧身,用自己并不算宽阔的身躯将阿绣挡得更严实些,目光坦然地迎上蓝玉儿审视的视线,声音低沉道:“蓝姐,二呆,别瞎嚷嚷。她叫阿绣,不是拐来的,是救回来的,嗨,说白了吧,就是那高跟鞋里的怨灵,让姥姥给弄了个容器,现如今成活人了。” 我刻意加重了救字,再看他们俩,都快笑背过气,二呆说道:“知道啊,之前你不是说了个大概么?我们猜也猜到了,这就是和那纸新娘差不多门路的术法吧?这不逗逗你么?过来阿绣,让二哥抱抱。”
阿绣吓的往我怀里钻,我说道:“别怕,他们都是咱的家人,喜好开个小玩笑,蓝姐,姥姥费了大力气,用菌丝和扎彩的手艺,加上她自己的怨念做引子,才给她糊了这么个临时的身子,暂时容下这点残魂。她是油篓寨红鞋命案里那个被害死的姑娘,也是虞姬娘娘残魂最后显化的容器,说她是咱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因为没有她那双红鞋承载的执念引路,我和霸王根本破不开那齐山蝶谷的囚笼,更别提重创林南星那老怪物了。”
二呆说:“哦,报恩,报恩也不用以身相许吧,你这搂搂抱抱的,小嫂子回来不把你撕了?你可是有家室的人,注意点作风问题。”
我赶紧推了推阿绣,让她站好,她惊恐的说:“五哥?你不要我了?你也要用刀杀我么?”
我摆手道:“不是,你这刚有人形,精神还没完全恢复,蓝姐您帮着照顾照顾,就让她睡您这屋当个伴儿。”
蓝玉儿说道:“有意思,弄个纸人当室友也挺好玩的,我倒是无所谓。”
我说道:“姥姥说这姑娘要情绪稳定,不然兴许会炸开,我不是担心您,您骨肉生香,自不会有事,可惜的是这姑娘好不容易得的身子,变成血肉污秽您看着也埋汰。”
蓝玉儿说道:“那是老妖婆……额,现如今是小妖婆,她唬你的,必炸不了,我帮这得了蘑菇身的孩子调养调养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