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半心之威
我说出这句话有我的考量，我的声音在粘稠、充满甜腻血腥和铁锈味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冰冷，我接着说：“引我们入瓮，或者需要我这把钥匙？嗨，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这老小子就爱玩这一手，不管怎样，答案就在前面。”
我们不再停留，沿着被暗红菌毯覆盖的甬道，向着那幽蓝光芒闪烁的核心区域快速前进。
越往前脚下的菌毯厚得惊人，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种巨大生物冰冷滑腻的内脏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噗叽声，墙壁上搏动的菌丝仿佛活物的血管，随着我们的深入，搏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仿佛整个遗迹都在苏醒，在贪婪地汲取着什么。
甬道不算太长，尽头豁然开朗。
强光手电的光束瞬间被巨大的空间吞噬了大半，但眼前的景象足以让所有人呼吸停滞。
这是一个巨大的、穹顶状的石厅，石厅的规模远超祁连山多杰华遗址的任何一处空间，穹顶高耸，隐没在浓重的、菌丝弥漫的黑暗里。
石壁同样是赭红色的砂岩，上面原本可能有着宏大的壁画，但此刻几乎完全被厚厚一层搏动着的、半透明的柔纤丝所覆盖！这些菌丝不再是白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中脏器般的灰，它们如同瀑布般从穹顶垂落，又像巨大的蛛网般在石厅中纵横交错，构成了一张覆盖整个空间的、搏动着的活体网络。
而在石厅的正中央，被无数垂落的、半透明灰白柔纤丝如同脐带般紧紧缠绕、包裹、吊在半空中的是一颗心脏，一颗巨大得令人心悸的心脏。
它足有一人多高，整体呈现一种深邃、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暗黑色，表面布满了扭曲盘结、如同巨大树根或血管般的凸起纹路，散发着微弱却令人灵魂都感到颤栗的黑色光芒。
这光芒并非均匀，而是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每一次搏动，都带动着缠绕它的无数柔纤丝剧烈地收缩、舒张，发出一种低沉、粘稠、如同巨大水泵在淤泥中工作的“咕咚…咕咚…”声！
这绝不是完整的黑水心，它只有一半，边缘呈现出一种撕裂般的、不规则的断面，断面上同样闪烁着幽蓝的电弧，仿佛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硬生生劈开，无数细小的、新生的柔纤丝正疯狂地从断面处滋生出来，如同贪婪的水蛭，试图钻进那深邃的蓝色核心，又像是缝补匠，努力将断裂的能量重新编织起来，这正是我们感应到的黑水心碎片被强行汇聚、熔炼的核心。
其实我们在太平洋幽灵岛下也见过半个黑水心，但那是以完整形态呈现，只不过能量为半，此地为碎片修补，看来咱万孔匣炸开的不止是外形，那是连抽象意义的本体都弄碎了，以至于化形也是半拉。
“二呆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手中的开山刀都下意识地垂了下来，“这…这黑心已经补出来不少了？要是他能找齐了碎片，咱在云梦大泽不是白忙乎了一场？王大哥的一条胳膊也白废了？”
蓝玉儿的声音冷得像冰，她紧紧压制着怀中阿绣愈发剧烈的挣扎，凤眼死死盯着那颗搏动着的半颗巨心，“他在强行重组，用这些邪丝当引线、当熔炉。”
云燕的手电光束猛地扫向巨心下方，那里有一个相对空旷的平台，由未经雕琢的巨大黑石垒成，似乎是原本祭祀或放置重要物品的地方。
光束定格！
石台上，并非空无一物。
那里，赫然摆放着一副盔甲！
一副沉重、古朴、带着无尽岁月沧桑与冲天杀伐之气的古代战甲，甲胄样式极其古老，主体是厚重的青铜板甲，边缘镶嵌着已经氧化发黑的兽纹铜片，胸甲、护肩、护臂上布满了刀劈斧凿的深刻伤痕，仿佛经历过无数次惨烈搏杀，整副盔甲呈出一种沉郁的暗铜色，上面沾满了干涸发黑的、不知是泥土还是血迹的污垢。
然而，最刺眼的是胸甲正中央的位置。
那里，原本应该镶嵌护心镜的地方，此刻正牢牢吸附着一面相对崭新、却散发着一种截然不同古老气息的圆形青铜镜，镜面并非光洁，而是布满了细密的、如同龟裂又似星图般的玄奥纹路，镜边浮雕着狰狞的夔龙与云雷纹，一股沉凝、厚重、仿佛能镇压山河的气息从中隐隐透出。
我看出这块镜子和我们从定远河底淤泥中千辛万苦找到，蕴含着大地龙脉精粹的护心镜完全相同，那是九锁困龙局的镇物，也是五院托付专人押运，却在半路被林南星派人强行劫走的至宝，霸王护心镜，后被收废品的张金水倒卖，这才引出老林给我带的话，以及后面种种事端。
它此刻，正严丝合缝地嵌入那副古老战甲的胸口，仿佛它天生就该属于那里。护心镜的青铜光泽与战甲的暗沉古旧形成鲜明对比，却又诡异地融合在一起，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沉睡巨兽即将苏醒般的压迫感。
“护心镜。”云燕失声叫道，声音带着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调整好呼吸，接着说：“林前辈把它用在了这里？这镜子嵌在了这副盔甲上，那么说……”
我点头道：“被抓的张金水那块是复制品，或者说……都是真的，只不过这是另一块。”
其实我心里明白，这副充满了楚汉时代特征的古老战甲，结合阿绣的反应和谷底的残影兵，答案呼之欲出，他利用黑心再重组项羽，一个能为他所用的千古霸王。
“林南星！”我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扫视整个被灰白柔纤丝覆盖的诡异石厅，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滚出来！你的把戏该收场了！”
我的怒吼在巨大的石厅中回荡，撞在搏动的菌丝网上，激起一片粘稠的嗡嗡声。然而，除了那半颗巨心沉闷的咕咚搏动和阿绣痛苦压抑的呜咽，没有任何回应。林南星，如同毒蛇般隐藏在暗处，只留下这触目惊心的杰作和令人窒息的凶险气息。
石台上那嵌着灵璧护心镜的霸王古甲，在黑色光芒和蓝色电涌的映照下，如同沉睡的死神，散发着无声的威胁。
其实我们都知道，真正的战斗一触即发，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