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路修文喝醉酒后，喜欢乱说话。
他习惯了我帮他收拾烂摊子。
又一次喝醉，他摆出我的照片，跟朋友吹嘘。
「漂亮吧，以前一中校花。」
「追我追七年，天天跟我屁股后，狗一样。」
「不管多晚，不管在哪，我一句话，她就出现。」
朋友不信，让他给我打电话。
他闭着眼按下那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号码。
「中河七路23号，来接我。」
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着，一个电话全被吵醒了。
我气得不行。
接了电话，就开始骂。
「路修文，你发什么神经！都分手几年了，还天天打电话，有病吗？」
1
追了路修文七年，还没追到。
我有些累了，想放弃。
忽然路修文就跟开窍似的，主动跟我表了白。
甜甜蜜蜜不过一年。
路修文就后悔了。
他开始频繁挑我的刺。
比如做饭不好吃。
煲汤技术不到位。
回消息的速度太慢。
以及，越来越丑……
我每天加班加到凌晨 ，先回的不是家。
而是各式各样的酒吧，游戏厅。
凌晨两点。
路修文弟弟发来一段视频。
视频里，路修文倒在陌生女人的怀里，醉得不知东南西北。
「我哥喝醉了，要你来接他。」
我看了眼堆积如山的文件，回：「好。」
再看手机，是路星文发来的一个表情包。
忍者神龟。
回去的路上，路修文语气很冲。
「你是从六环外来的吗？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半个小时！」
我跟他道歉。
他侧头看向窗外，不回应。
过了一会儿，像是实在忍不住，不吐不快。
他指着我的脸吐槽。
「你就不能化化妆再来吗？还有你的衣服，二十多岁的人整得跟四十似的。」
「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我都不想跟你搭话，知道的是我女朋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妈。」
我想反驳。
上了一天班的人能跟酒吧里那些专门去玩的人比吗？
跟酒鬼争吵没意义，我忍住了。
路修文只是看着瘦，我扶着他上楼的时候腿肚子都在打颤。
他不管不顾地把全部重量压在我身上。
打开门的瞬间，我吃力地倒在地上。
怕摔到路修文，我紧紧抱着他的头，手划到墙棱，割了一道长口子。
「没事吧？」
我担心地问他。
他嘴里嘟囔着。
「张青曼……」
我听不清，凑近去听。
「张青曼。」
「我们分手吧。」
「我更喜欢以前。」
「以前你追着我跑，别说半个小时了，让我等十分钟你都心疼得不得了。」
「你是不是得到手，就不知道珍惜。」
「早知道当初让你再多追我两年。」
语言的威力是如此伤人，我在路修文身上体验得淋漓尽致。
「你喝醉了，想分手明天再说，睡吧。」
2
我把路修文哄睡着，去处理伤口。
期间，他的手机屏幕始终亮着。
一条又一条消息弹出来，不断发出振动。
我扫了一眼。
十几条全是好友申请通过。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
我问过路修文。
他说都是为了工作。
「做销售，肯定要拓展客源，难免的，你别多想。」
我信了。
但当我点进资料卡。
清一色的十八九岁的女孩。
有女朋友的人会在酒吧一晚加十几个女孩的微信吗？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睁眼到路修文酒醒。
「我爱你。」
这是路修文每天酒醒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曾经翻涌的内心，现在却异常平静。
「你说你爱我，可我感受不到啊！」
我在心里呐喊。
到底什么是爱。
路修文的爱，让我很难过。
「还记得你昨天跟我说过什么吗？」
我问他。
「我一喝醉就断片，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弯了弯睫毛，讨好似的笑笑。
「要是说了什么你不爱听的，你别当真，多包容包容。」
路修文有双月亮般的眼睛。
圆如满，弯如弦。
如果说爱上一个人是从一个部位开始的。
那我一定是先沦陷于他的眼睛。
我转过头，把脸怼近，看着路修文。
「你觉得我化妆好看，还是不化妆好看？」
「都好看。」
路修文把我推开，回得很敷衍。
我走到化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黑眼圈重重挂在脸上，细细看眼角已经染上纹路。
胖了，糙了，也不再年轻了。
我想起以前，自顾自地说。
「高中论坛上，有人组织过一次校花评选，我是众投的第一名。」
路修文听到，扑哧一下笑了。
「点两下，投着玩的排名，也就你这种傻子信。」
路修文起身穿好衣服，匆匆忙忙就要走。
「约了个客户，出去聊点事。」
我看着他的背影，喊他。
「路修文。」
「昨天你提的事，我有答案了。」
「什么答案？」
「我同意跟你分手。」
路修文一顿，随后漫不经心地回答。
「都说了，酒后话不能当真，你怎么那么死心眼呢？」
「那就当是我提的，路修文，我们分手吧。」
路修文还是无所谓的样子。
「好好好，分分分。」
他推开门，想到什么又拐回来。
我慌忙擦掉脸上的泪。
但他只说了一句。
「晚上来接我，这次别迟到了。」
3
那天晚上路修文给我打了几十个电话。
一直打到手机关机，我都没有接。
最后，路修文是被他弟弟路星文送过来的。
我把门开出一条缝。
路修文噼里啪啦的咒骂声透过门缝传过来。
他又喝醉了。
「张青曼，你长本事了，我的电话都不接了？」
「踏马的，老子差点喝死在外面你知不知道…………」
话没说完，路修文的嘴就被路星文捂住。
路星文没替哥哥辩解，脸上的表情甚至比我还难看。
我对路星文说：
「我跟你哥已经分手了，你送他回家吧。」
路星文听到后，愣了一下。
嘴被捂住，路修文重重踹了一下门，挣脱开。
「你踏马以为是我想来啊！」
「多的是女人想收留我！」
我笑了笑，点头催促。
「那你就去其他女人那里吧。」
他气得转身，摇摇晃晃往外走。
嘴里的话支零破散。
「你不要后悔……张青曼，你一定会后悔的……以后你跪在地上求我，我也不会回来……」
路星文以为我说的气话，替路修文给我道歉。
「我哥喝醉就是这德性，等明天酒醒，他肯定后悔。」
我摆摆手，把早就收拾好的路修文的东西拿给他。
路星文看起来很不可置信。
「真的分了？」
「真的。」
我回答得很坚定。
走前，路星文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不像是遗憾，倒像是替我庆幸。
甚至隐隐有些开心？
晚上，我吃了一片安眠药睡得沉。
醒来发现路星文给我发了几条微信。
「我哥还有其他熟悉的，可以过夜的朋友吗？」
「有人给我哥打电话，说要来接他。」
「来了个女人，说是他朋友。」
路星文拍了一张女人的照片。
「她把路修文带走了。」
中间隔了很长时间，路星文又发了一条。
「分手了就别再回头。」
我回复了他最后一条。
「不会回头。」
回复完路星文，我盯着那张女人的照片看了好久。
这人我认识。
一起吃过饭，路修文的一个客户。
路修文是医美销售，女性客户多。
刚在一起时，我就跟他表达过担心。
他举起手，跟我发过誓。
「我！路修文！郑重发誓！绝对不可能跟顾客有任何生活上的联系！」
他边发誓边跟我嘻嘻哈哈。
「有违此誓，罚我被张青曼女士亲死！」
我假装嫌弃，说他油腻。
他没皮没脸地捧着我的脸，亲了好几口。
这就是他说的没有联系。
三更半夜，一个电话就能跑去接人。
到底谁是客户？
或许是酒醒了，又或许是意识到我认真了。
路修文少有的主动给台阶。
「给你个机会，跟我道个歉，我就回去。」
4
看到消息的第一眼，我被气笑了。
我回了路修文两个字。
「做梦。」
很长时间，我一直困惑于路修文喝酒前和喝酒后为什么完全可以两个模样。
路修文解释说，「喝酒刺激大脑，说的话都是胡言乱语。」
慢慢地，我感觉自己都被洗脑，接受了这个说法。
喝醉后的路修文哪怕说的话再难听，那也只是酒精的原因。
但当我清醒过来。
我突然很替酒精委屈。
酒后吐真言。
吐的是真言。
跟前提没有关系。
几个小时后，路修文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是一张合照。
女人搂着路修文，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路修文挑衅地看着镜头，
配文是：
「恭喜许小姐，成功追到我。」
在此之前，路修文的朋友圈挂着的是我。
我曾经还截图拿给朋友炫耀过。
现在想想是多么可笑。
短暂平复后，我把路修文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
跟路修文分手后，路星文偶尔给我发消息，会说一些跟路修文相关的事。
「我哥带新女朋友朋友聚会了。」
「我哥又喝醉了。」
「我哥又给你打电话了，但没打通。」
「我哥又说你坏话了。」
「……」
持续几天后。
我直接回。
「再说路修文，我把你也拉黑。」
路星文看到后，忙闭嘴。
但他不聊路修文，反聊起我。
「姐姐，还有谈恋爱的想法吗？」
路修文都开启下一春了，我自然是没有为他守身如玉的想法。
我反问路星文：「有合适的要给我介绍？」
路星文回得很快。
「合适的很多，关键是你跟我哥是不是真分了。」
我跟他保证。
「就算单身到底，就算天下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跟路修文复合。」
我没把这件事当真，倒是路星文上心了。
他说帮我物色好了一个。
「我朋友，情绪稳定人品好，颜值气质上上佳！」
「肥水不流外人田，怎么样？我安排你们见一面……」
我当他小孩子胡闹，直接约在公司楼下，免得耽误我上班。
看见来的人就路星文一个。
我调侃道：「相亲对象呢？半路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