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送穷神
正月初五，俗称“破五”，素有“送穷神”的习俗。马桂荣天还没亮，就在厨房忙活，手起刀落间，案板上的白菜在刀下翻滚，菜刀与砧板碰撞出短促的脆响，左手压菜的指节因用力泛白，却精准避开刀锋。揉面团的手掌陷入雪白的粉末当中，清澈的山泉水搅合在白面中，指节处沾满了黏腻的面絮，手腕抡起时面团在盆中来回游荡，白面团上有着许多细小的坑洞，“砰砰”砸向案板，闷响惊醒了锅台边的小白狐狸。
王摘星趿拉着布鞋晃出房门，揉着惺忪睡眼看向正在忙活的马桂荣，眼屎还粘在眼角，扣了扣眼屎，食指和大拇指正反两力一弹，眼屎成弧线的飞了出去。
“师父，今天又包饺子啊？从三十晚上到现在已经是第四顿饺子了！”不过确实，在东北乡村里，逢年过节，几乎都是以饺子为主，因为饺子的寓意好，形似元宝的外观，多种多样的馅儿，真的很难让人不爱。
“今天是初五，送穷神，你要是觉得自己财富够用，可以不吃！”马桂荣继续干着手中的活，嘴中不紧不慢的说着阴阳怪气的话。
王摘星见自己说错话了，便殷切的对师父说：“我就说说而已，别当真哈。”转念一想，“对了师父，为什么叫穷神，这穷神长什么样子的？”
揉着面团的马桂荣说：“传说，穷神是姜子牙妻子马氏的化身，因为生前嫌贫爱富，背叛姜子牙，死后被封为“穷神”或“扫把星”。相传姜子牙为报复她的势利，让她“逢富必败”，只能进穷人家的门。她专门给人带来“贫苦”“霉运”。老百姓们怕它进入家中，所以过年时家家门上都贴福，就定在每年初五这天“破五送穷”，祈求新年富足。
马桂荣耐心的讲解初五关于“送穷神”，手上的动作也没停：“而五穷则是智穷、学穷、命穷、交穷、文穷。她停顿一下手中的动作，像是在思考，继续说道：“穷神的长相，也是一脸衰败之相，它眼窝凹陷且黑，面色惨白，头发散乱、面容枯槁，一手拿着一根破扫把，一手拿着破碗，身穿破破烂烂的棉袄，脚上穿着破草鞋，还漏脚丫子，弯腰驼背的样子，显得即落魄又凄凉。这就是为什么老板姓们，在过年的时候，几乎都要穿新衣服，新鞋的原因。”
王摘星看了看自己耷拉拖鞋的脚丫子，脚趾还尴尬的动了动，显然自己也觉得不太好看：“师父，我换一双鞋哈，马上出来。”说完，便去换了双休闲鞋。出来后，马桂荣已经开始包饺子了，王摘星边擦袖子帮忙，边问：“师父，那你说的这个‘送穷神’跟吃饺子有什么关系！”王摘星很婉转的说出，他不想吃饺子的理由。
瞅了一眼自己的徒弟还挺识趣：“你懂什么，这初五不光是‘送穷神’吃饺子是为了捏小人的嘴，现在的人啊，日子过的富裕了，能吃饱穿暖并且也有时间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就把自己脑海里的东西当真了，然后一传十十传百，这种叫什么来着？”马桂荣想了一下：“哦对，叫舆论，单说这舆论，不就跟小人的性质差不多吗？”
师徒二人没多久，就把饺子包好了，如果忽略王摘星的饺子外形，单说这包饺子的速度，还是可以的。包完饺子，马桂荣让王摘星把供桌和贡品一并拿到院子里，她端着个锈迹斑斑的破铁盆，里面装着金银元宝、纸钱、红纸，还有一把新扫帚，摆放好贡品，王摘星挠着头问：“师父，这贡品是不是有点潦草啊？”
“咳咳”两声咳嗽声打断了王摘星的问题。只见身穿崭新的道袍，难得的没穿拖鞋，而是穿了一双九成新的黑色软底布鞋，今日的徐云飞与往日截然不同，站在微风中，手捻着一串乌木念珠。眉宇间凝着自然界般的静气，连袖口沾染着的香灰都显得格外清寂——仿佛一轴褪了色的水墨，把往日的油腻与微醺感都敛进了那截挺直的脊梁里。
“哟，我当是哪位得道高人来到我马家仙堂的小院里呢，原来是我那个整天只知道喝酒和欺负徒弟的师兄啊。”马桂荣阴阳怪气的恶心徐云飞，让跟着出来的李文杰和院子里的王摘星捂嘴偷笑，徐云飞见两个徒弟都在取笑自己，两眼直瞪，瞬间，两个没心没肺的徒弟就老实的跟个鸡崽子似的。
徐云飞：“师妹，你这张嘴，当出马弟子有点可惜了，应该去参加脱口秀，屈才了。”
马桂荣微笑着谦虚的说道：“承蒙师兄夸奖。”只是瞬间就换了一副面孔的说：“赶紧过来，还在那杵着干嘛？送完穷神，吃饭，饿死了，一天天就知道喝喝喝，起那么晚。”转身进屋内，换了件衣服，马桂荣把所有要用的物品，全部查了一遍，五谷杂粮、粗盐、白酒、香烛、破碗、咸菜疙瘩、半生的白米饭、当数到破衣服时，她顿住了“王摘星，去你徐师父屋里把他那双盘爆浆的破拖鞋拿过来。”
王摘星一脸诧异，但还是乖乖的去徐云飞屋里，正要推门时被徐云飞打断“你个臭小子给我站住，她让你拿，你就拿呀？她让你吃屎，你吃不吃？我就这么一双拖鞋了，上回那双都让哮天犬啃了，你还惦记。”徐云飞骂骂咧咧的走到王摘星身前，挡住屋门。
而王摘星笑着问：“师父，你是不是有什么癖好？怎么对拖鞋情有独钟？”
徐云飞转头对着马桂荣说：“师妹，你送穷神，别拿我拖鞋啊，随便找一双穿过的不就行了吗？”
马桂荣：“我家没有比你那个拖鞋还破的鞋子了，不拿你的拿谁的？”
在一番激烈的斗嘴中，徐云飞恋恋不舍的看着拖鞋被拿走。
站在供桌前，马桂荣点燃三炷清香，口中念着：
“穷神穷神，离我门庭，送你金银，莫再留停！”
“天清清，地灵灵，奉请仙家送穷行，财门大开福星到，从此家宅永安宁！”
随即她着之前准备好的扫帚，每扫一下，就念着一句：
“一扫穷气走，二扫晦气消，三扫财运到，福星进门来！”话落，马桂荣开始分配工作：“摘星，给大门梁挂上红布，再把供桌上所有的贡品装进铁盆里，去前面的十字路口烧了”刚说完又叫道：“文杰，你拿着杂粮，跟着摘星去，只要摘星把纸钱和金银元宝点燃，你就把盆里的东西和杂粮一股脑的都泼进火堆里，烧完别回头，直接回来就行了。老牛鼻子，你也别闲着，把粗盐...”
“我知道，你可真絮叨。”徐云飞不等马桂荣反驳，抓起桌上的粗盐和白酒走了，到了屋内，徐云飞把每个角落都撒上粗盐和白酒，寓意着避邪和驱晦气，待一切做完，两个徒弟也回来了。
李文杰恭敬的对马桂荣问：“马师姑，能跟我说说这些奇怪的贡品吗？在我们道观可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我们都是直接开坛做法，最后烧符咒，你的这种方式实在是太有趣了。”
“行，咱们先进屋煮饺子，吃饺子的时候再说。”
马桂荣和李文杰在厨房忙活着煮饺子，王摘星则在院子里收拾供桌，待饺子煮好，王摘星也收拾完供桌了，依旧是和谐的围着桌子，马桂荣说“这送穷神，别看它名中有神，但准备的东西跟往日你所闻的神不一样，这马氏是因为背叛姜子牙才变成穷神，刚刚你送走的这些东西，都是因为马氏‘人穷志短’见到点好处就可以被打发走的，咱们不是还有句骂人的老话吗？‘打发要饭的呢？’大概就是这样了”
王摘星：“后来马氏不是上吊自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