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档案室内
杨奕军等不及让郭彪那肥胖的身躯慢慢爬楼，直接带着潘知然就下楼迎去了。碰面后几人不免又是一阵寒暄。
“胖子可以啊！调查亲属这活居然被你给揽了！”杨奕军捶了郭彪一拳。
“杨队交代的任务怎么能马虎呢？我这次去可是收获不少啊！”郭彪正打算掏出手机，却被杨奕军摁下了。
“不急，到你的档案室去。”杨奕军压低声音说道。
“杨哥？不去你办公室么？”自从杨奕军让潘知然叫他“哥”后捎带着连敬称“您”都改为“你”了。
“现在郭主任是主角，当然得去他的地盘啦！”杨奕军拍了拍郭彪，半开玩笑道。郭彪好像对此已经心领神会：“也行，正好也去我那坐坐。小潘也可以算是故地重游了。”
潘知然心里犯嘀咕：“我明明才刚离开档案室半天多一点就故地重游，唉……”
片刻后，他们到了档案室里的一间办公室，潘知然望着角落里原本属于他的一个小隔间，不禁轻叹了一口气。
郭彪当然注意到了，他笑着说道：“小潘啊，要是什么时候还想回来坐坐，这里一直为你留着啊！”
“嘿！我说胖子，刘备借出去的荆州岂能有你要回去的道理？”杨奕军阴阳怪气地说道。
“郭主任，我就想跟着杨哥多出现场……”潘知然真诚地说道。
“好嘞！你这么好的苗子也不能在我这埋没了不是？”郭彪憨笑一声，“闲话少说，你们来听听我从孤儿院的老护工那得到的消息吧。”
郭彪将录音文件导入办公桌电脑里的秘密文件夹，三个人都戴上了警用耳机。这段录音几乎就是下午郭彪和常老护工的全部对话，为什么说是几乎？因为郭彪并没有把它完整地保留下来，而是掐掉了其中几句——那几句事关何天树的秘密，甚至是他得以脱罪的铁证。
这段录音里的对话时而有所停顿，时而又说得非常快，杨奕军和潘知然都非常认真地听着，生怕漏听了一些细节。这期间他们的表情时而惊异时而又疑惑，而眉头几乎是一直紧皱着的。听罢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又看向郭彪，三人不约而同都是一副凝重的表情。
“我认为……”
“我觉得……”
杨奕军和潘知然异口同声地说道，正好都抢了对方的话头。在一番谦让过后，潘知然先开口了：“这位姓常的老护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何天树与刘星辰的人也不为过，但是可能仅限于对他们的童年。两人的档案上说了，他们上的小学就是寄宿学校，在那之后回孤儿院的时间就很少了，十几二十年过去了，尽管两人时常还去看完老护工，但是他们各自内心如何变化了这个可能真的不为常老先生所知……嗯，对于老人家对何天树不可能是凶手的这一斩钉截铁的判断，我持保留意见。”
“诶？小潘，之前何天树跟我们在一块时，你好像不认定他是凶嫌啊。”杨奕军饶有趣味地问道。
“我的确不认定何天树是凶嫌，但是他嫌疑还是有的，在还没有找到新的证据可以证明他到底有罪还是无罪之前，他就像是一只薛定谔的猫。”潘知然竟然还掉了个书袋。
“而这只猫狠狠地挠了我一下。”郭彪在一旁无辜而又愤慨地说道。
“行了胖子，小潘又不是外人，还装什么装？”杨奕军对着郭彪冲潘知然一甩头。
“什么？”潘知然显然还不知道他被隐瞒了什么。
郭彪冲着他微微颔首赞许道：“小潘，前几天你在我们档案室打杂，虽然都是些琐碎的活计，但你统统干得一丝不苟有条有理。另外你原则性特别强，而且在今天跟着老杨还表现出了你出众的天赋和才学，以及相当程度的武力值。毫不夸张地说，你天生就是干刑警的料！”
潘知然闻言正不好意思，但杨奕军用力拍了拍他肩膀：“小子，胖子说得没错！你将来一定能成长为一个非常优秀的刑警！”话锋陡然一转。“我和老郭都充分信任你，也希望你能够理解我们的苦心。”
潘知然眨着眼睛洗耳恭听。
郭彪扭着头指着自己后脑勺上的肿块：“看见了没？这其实是我自己磕的。”
“啊！”潘知然惊讶地喊了出来，看看郭彪又看看杨奕军，有点不知所措。
“不错。”杨奕军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我们是故意放跑何天树的。”
“那赵局那边？”潘知然想起刚才在局长办公室里赵局长也是这么表现的。
“我们事先没打商量，只不过刚好不谋而合了。”
“那何天树他自己愿意跑吗？”
“呃……其实他早有这意愿了，甚至还抢先一步下手要击昏我。”郭彪啧啧感慨道。
“合着三批人的目的居然恰好一致了！”潘知然惊呼。
“正是如此，但是我们互相之间是不尽清楚的。何天树只知道胖子愿意为了他施展苦肉计，却不知道这是赵局和我分别一手安排的；赵局知道我能理解他此举，却不一定清楚我也策划了这件事，当然那个老狐狸的心思谁也摸不透。”杨奕军浅笑了一声。
“可是，如果何天树自己没那个意愿，而你们又没有打算给他安排出逃，那赵局会怎么做呢？”潘知然不免又疑惑道。
“这个简单，随便让一个警员以一个正当理由来把我叫出去。”郭彪耸了耸肩，“然后让其他警员来说服放跑他。这些事小田小李都会干，反正他们都非常听赵局的话。只不过他们的计划是在赵局和老杨离开分局前往医院一段时间后才打算施行。我当时躺地上处于半晕厥的状态，但我能够隐约听到有人敲了敲门却又不先说话，随后又把门开了一道缝……没一会儿就重重地关上了。”
“这个你之前可没说啊胖子！”杨奕军瞪了他一眼。
“之前哪有机会讲这事啊，再说了没准是我在做梦呢？”郭彪无可奈何地摊开了手。
“行了行了。”杨奕军摆了摆手，“现在呢，何天树的下落牢牢掌握在了赵局手里，而且这老狐狸根本没打算让我们也知道。”
“这就是不动声色地把你排除在调查之外了？”郭彪眉毛一扬，“这招高明啊，先把卷宗都移交给你，可是最关键的人却在一番波折后转到了他手里，嘿！”
杨奕军苦笑：“这也没办法，谁叫咱不是人家手底下带出来的兵吗？”
潘知然在一旁欲言又止，杨奕军见状鼓励道：“潘老弟，以后在杨哥和郭哥面前有什么话尽管说，别扭扭捏捏的，像个什么样子？”
潘知然“嗯”了几声后勇敢地看着杨郭两人说道：“这两天发生的一系列案件看上去再简单不过了，但是内中缘由却错综复杂，到现在还没有理清。这时候偏偏局里的一把手和二把手又在暗暗较劲，这叫什么事呢？明明我们是为了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才聚到一起的，怎么自己人之间的心都是疏离的呢？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杨奕军听了之后内心顿时五味杂陈，他顿时想起了十年前他刚进市局的时候也遇到过类似的问题，治安队长和副局长因为个人原因起了矛盾，在一次查案过程中相互不配合，险些导致证据被毁而酿成一起冤案。往事历历在目，他当年就发誓一定不能让这样意气用事的闹剧再次上演。可是在他新收的徒弟的发问中，他却不得不面对自己也陷在其中的事实。赵局长不知道是为什么，对这两天的案子特别感兴趣，虽然明面上在他回来后移交了全部卷宗，可是背后却又使了一些莫名的手段。这让他很是头疼，没了何天树的话这一系列案件如何查下去呢？这么重要的一个案件关系人竟然是靠线人在看着，想想都觉得伤脑筋。
郭彪似乎是看穿了杨奕军所想，他对潘知然说道：“也许，赵局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吧……”
潘知然无奈地笑了笑，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喃喃道：“没了何天树，我们还能从何查起？那人……”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顿时眼前一亮。
“杨队！”潘知然猛地喊道，“我们手里不是还攥着一人吗？”
杨奕军听闻此话也是两眼放光，两人不约而同地说出了那个名字：“鲍奎！”
鲍奎正是那个小郑和西城分局的同事们一起从霞飞路巷子里带回来的嫌疑人，他既有闯入警员宿舍袭击协警门卫的嫌疑，又有企图杀害何天树的嫌疑，另外则是其非法持枪的嫌疑。然而现在这家伙却是以一个盗取他人财物的罪名被拘留的，如果在他拘留的十天以内没有找到新的能够证明此人持枪为非作歹的证据，那就只能依照治安法规把他给放了。
“你是打算去撬开他的嘴巴吗？”郭彪问道，他看上去好像有点担心。
“小田和小李在上午轮番审过了，没什么效果。”杨奕军手在椅子背上使劲一捏，“还是得我亲自出马才行……”
“你可别又拿你之前那套了，这里虽然不是市局，但也要多注点意。”郭彪提醒道。
“知道！”说着杨奕军就先行一步走向档案室的门。
潘知然刚才在一旁不知所谓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杨奕军先一步走了便问郭彪什么情况。两人在背后和杨奕军隔着一段距离，郭彪对他小声说道：“老杨这人刑侦格斗都是一流，但他有个毛病。”
“什么？”
“审讯的时候不按常规来……”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