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赶巧重逢
冯思琴果然去找了潘知然了解情况，但对于那个他在“冬虎”内部的熟人，他一开始却怎么也不肯过多透露。然而这一点儿也难不倒冯思琴这位犯罪心理学高材生，她敏锐地察觉出，那个熟人一定是女性，而且极有可能和潘知然有情感纠葛。她采取谈心式的策略，看似柔弱无力的话语中句句绵里藏针，直逼潘知然隐藏的内心世界。她能够察觉得出，这件事并不是潘知然非保密不可的，相反他甚至还不愿意一直憋在心里，毕竟渴望能有值得信任的人听他倾诉，为他开解。不过她不知道的是，早在她之前，档案室主任郭彪已然知晓了这一切。
潘知然面对冯思琴知心姐姐模式的交流方式完全招架不住，在得到了冯思琴坚定的保证后，他终于敞开心扉，决定向对方袒露有关“冬虎”那个熟人的一切。之前在郭彪主任那里说了一次，现在再说第二次，心里的负担已然轻了许多。
那个熟人不是别人，就是“冬虎”集团创始人兼董事长高冬城的千金，她曾经是潘孜然的小学同学，不过两人那时候没有太多交集。之后潘知然甚至都不记得小学时期有过这样一个女同学。直到大概十年后，他即将从警校毕业的某一天下午。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那天潘知然刚从市里面听完一个警界前辈的专题讲座，路过一条街道，突然发现街口凑了一大堆人好像围着一辆车，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出于不知从哪里来的好奇心，潘知然挤了进去。他看到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前面躺着一个穿着破衣烂衫的老头，正在那哭哭啼啼地抱着一条正在流血的腿，哭喊着正走着路就被一个小姑娘开车给撞了，围观者纷纷指指点点。而那个小姑娘似乎是被吓到了，瑟瑟缩缩地躲在车里，根本就不敢下车，惹得一些看热闹的好事者使劲敲车门，让她下来好歹看看，负起责任来。
现场的天平俨然是倾向于弱者——至少他们现在认为躺倒在地的穷困老头是弱者，而开着豪车的小姑娘无疑是在欺负人。很多人嘴碎，说小姑娘一定是被人包养之类的云云，车也不会开，撞了人不敢担责，要不是一群人都围在一起，她指定就驾车逃逸了。偶尔也有质疑是老人碰瓷的，但很快就被现场的主流声音给淹没了——“你没看见老人在流血吗？”“你有没有点同情心啊？”“你和那女的一伙的吗？”……
事情刚发生一会儿，交警还没赶来，潘知然眼看着四周的舆论已经全然向倒地的弱者倾斜，而那个小姑娘在车里似乎已经急得哭了出来。他想了想便钻出人群走到老人身边，旁人以为他是去扶老人的，但他只是低头嗅了嗅味道。当他站起身来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有了数。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潘知然冲他家摆手喊道，尽管他声音不算很大，但人群中似乎的确该有个主动站出来发声的人，因而大家都暂时不做声了。
“老人家，您能让我看看您的伤口吗？”潘知然蹲下身去和颜悦色地问道。
人群中有人恍然大悟，“敢情这小伙子是个医生啊……”
然而那个老头却警觉地摇摇头：“不要不要，要让她赔钱、让她赔钱！”他朝玛莎拉蒂里的小姑娘努嘴道。
“诶，老人家，就算要赔钱，您好歹松开伤口让我看看，也好知道让人家赔多少嘛，在场的各位不也心里有数嘛。”潘知然依旧和颜悦色。
人群中有人觉得小伙子说的话在理，便应和道：“是啊！大爷，您就让这小伙子看看，您放心，伤了您多严重那女的就得赔多少钱，她要敢不赔或是赔少了，我们大伙儿都不答应！”其他人纷纷点头：“是啊！我们不答应！”但也有人还在嚷嚷：“看什么伤口，直接给钱就好了……”引得旁边人大皱眉头，那几人连忙闭上了嘴。
那老头眼见大部分人都在让他松开伤口让小伙子瞧瞧，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了，他瞟向人群当中的一个方向，但好像没看到什么。突然，他开始在原地撒泼打滚，又一个劲儿地哭闹说他一个穷老头孤苦伶仃地走在大街上都被富家女欺负，一定要给他赔钱……
这时潘知然没说话，看看其他人，人群中有人在拍照发微博什么的，当他环视了一圈之后，人群中有人说了：“这该不会是个碰瓷的吧？网上我见多了。”这话很快得到他周围几人的响应，一时间，风向似乎偏到了另一边。
老头眼见大家不再声援他，更是声泪俱下地在地上打滚。
潘知然瞅准他腿上没有手遮挡的空当，迅速拿纸去揩了一把那些红色的血液，然后凑到鼻子前面闻了闻，笑了。老头哭闹声渐渐小了，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来。
潘知然再次示意大家安静：“请问诸位，你们见过有人受伤了不流血，却流油漆的吗？”
“油漆？！”人群中骚动了起来。
潘知然随即把那张沾了“血液”的纸递到最靠近他的一个看热闹群众面前，那人和旁边两人凑近闻了闻，惊讶道：“油漆味！”旁边又凑过来几人：“还真是油漆味！”“我的天！这还真是油漆！”……
一时间，在场的道德天平彻底转向，人们纷纷指责老头碰瓷不要脸，而之前两个叫赔钱叫得最厉害的中年男子却走到老头面前想要搀扶起他，潘知然拿冷眼一扫：“呵呵，你们是一伙的吧？”
“你瞎说什么？是不是想讨打？”其中一个中年人气不过扬起了拳头。
潘知然冷笑一声，那人想冲过来，却早就被身后一个壮汉一脚踹倒：“你个死骗子！合起伙来演戏给大家看！现在居然还敢打人？”说着又踹上一脚。周围几个看热闹的也纷纷往他身上招呼。另一个中年人看情势不妙想架起老头偷偷溜走，也被人群自发截住。除了那个老头外，那两人身上都挨了不少拳脚。直到交警赶来事件才平息下来。
一个交警过来问了一下情况，便联系同事叫来民警带走了那三人。在问到潘知然时，两下一交流查看一下证件，众人这才得知小伙子不是医生，而是省警校的学生，纷纷竖起了大拇指，夸他年轻有为。潘知然自己还怪不好意思的。
待看热闹的人群散了之后，潘知然瞧见玛莎拉蒂还没开走，刚才被交警叫出来问情况的那小姑娘没有钻回车里，而是忸怩地走到他面前问：“你是警校的学生呀，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潘知然爽朗一笑：“噢！你叫我雷锋吧！”
小姑娘“噗嗤”一声：“哎呀你告诉我真名。”说着还扯着他的衣服不松开。
潘知然顿时没辙，只好先告诉他：“我叫潘知然，知其然知其所以然的知然。”
没想到小姑娘一听他的名字就两眼放光，一个劲地念叨着他的名字，然后突然问道：“你小学是不是在师大附小读的？”
潘知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对方的问题他还是如实回答：“对啊，怎么了？”
“那你是不是在４８班？”小姑娘更加激动了。
“对啊，莫非……”潘知然挠了挠后脑勺，盯着眼前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愣神，她难道是自己小学同学不成？可是他早已不记得大部分同学小学啥样了，眼前这位更是印象模糊。
“啊！”小姑娘尖叫起来扯着潘知然的袖子上下晃动，引得一些路人侧目，潘知然连忙干咳几声让她冷静。
小姑娘突然大笑：“真是太巧了！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老同学！潘知然！你还记得我吗？我是４８班的音乐委员啊！最喜欢唱歌的那个！”
潘知然眼前顿时一道光芒闪过，十多年前的一些记忆跟着扑面而来，音乐委员……喜欢唱歌……好像还挺有印象的，那个女生好像姓……姓什么来着？好像小小年纪就会飙高音……飙高音？姓高？
“你是高……”潘知然试探着说道。
小姑娘听他终于想起来了一点立马大喜，眼巴巴地望着他等他把姓后面的名字也一块说出来，但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因为潘知然记不起更多了。
“高……”他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唇，“不好意思，我记不太清了。”
“哎呀！你居然不记得我名字了！”高姑娘赌气道，但随即又冲他说，“那你现在给我记住啊，我叫‘高——梦——恬’！”
“高梦恬？噢！对对对！高梦恬！”潘知然如梦初醒一般。
高梦恬喜上眉梢，拉着他说：“真是太巧啦！没想到今天帮我解围的居然是我的老同学！走走走！为了报答你，我请你吃饭去！”
“啊？”潘知然有点不知所措，他解释道，“其实交警同志过来后也会帮你解围的，那人的碰瓷技术太低级。”
“可是交警来之前这几分钟是你在帮我啊。”高梦恬强行把他推到玛莎利蒂的副驾驶外边，帮他拉开车门，“走啦！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潘知然心说无奈，下午本来打算和室友去练习散打的。他在车上给室友发了消息说计划有变，对方却说好好把握。他表示不解，室友却说刚才就看到了微博上有人上传了本地刚发生的一起碰瓷事件，一个警校学生上演了一幕英雄救美。虽然那个姑娘的长相在视频始终不清晰，但能看出来是个美女。室友问他知不知道美女是干嘛的？能开玛莎拉蒂上街不简单啊。潘知然说是自己小学同学，对方更加让他好好把握。潘知然叹了口气，懒得再说。
不过高梦恬这会儿却是说个不停，她说了很多种美食，有一些潘知然连听都没听过，但也不好拂了高梦恬的好意，只好“嗯嗯啊啊”地不时回答一句。他想着这次吃完饭就好了，加个好友保持联系也就是了。
可是如果他知道接下来他会面临怎样的狂轰滥炸，他今天打死也不会挺身而出帮高梦恬解围，更不会坐上她的豪车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