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推手
皇上颇是惊讶地看着皇后如此轻松地将粽子剥开，也不去接皇后递过来的那个剥好的粽子，而是依样自己剥了一个，果然很是轻松地就剥开了粽叶，并且手也没有弄脏分毫。
紧接着皇上串着那绿豆粽子沾了些砂糖，从棕尖之上一口咬了下去。皇后见皇上一口咬下去之后却没出声，不禁有些忐忑地问道：“皇上觉得如何？”
皇上细品了一番，点头赞道：“嗯，不错！清爽可口，全然没有从前那些粽子的粘腻之感！”接着转头对身旁的崔贵嫔说道：“你如今不喜油腻，可以尝尝这个。”
崔贵嫔听皇上如此一说，于是也自己动手剥了一个尝了尝，竟是难得地合她的胃口。崔贵嫔本是汉人，从前最爱吃粽子。但自有身孕之后她的嘴巴也变得格外挑剔，连最爱的粽子也觉得吃着粘腻难受。
但这个粽子正如皇上所言，毫无黏腻之感，非常的清爽可口。外头沾上的砂糖让粽子嚼起来的感觉不光是软糯，还有些许砂脆的口感。砂糖的甜味以及绿豆的清香在唇齿之间淡淡地弥散开来，与软滑的糯米最终融合到一处，这样的搭配着实是太合心意。
一晚上没吃几口东西的崔贵嫔竟是破例地一口气吃了好几个。宴上的其他人品尝之后也都对这个充满小清新的粽子称赞不已。
皇上用手中的那根筷子随手拨弄着案上方才剥下的粽叶，貌似不经意地问着皇后：“朕记得皇后从前最爱羊乳奶酥膏，并不习惯吃这些中原的传统谷米之物。不知皇后何时竟对这粽子有了研究？”
皇后似乎一直等着皇上发问，见皇上一问，立马笑着回答：“羊乳奶酥膏确实臣妾的心头之好，但今日不是端午么，臣妾这也是入乡随俗。不过从前那些御厨做的粽子确实是不合臣妾的胃口，但这个粽子却不同以往。臣妾也是偶然今日尝得觉着极好，这方才让万公公临时安排呈上来给皇上和大家一起尝尝。”
“哦，这粽子竟不是御厨所制？”皇上这话虽是听起来貌似他对此粽子非御厨所制有些意外，然说话时的表情却又似乎这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其实自皇后方才主动介绍起这粽子的吃法之时，一切就再是明显不过，这粽子已不是普通的粽子，想来定是大有玄机的。
果然，只闻皇后继续笑着言道：“皇上有所不知，此粽乃是姜承华亲手所制。”
原本在角落之中低头吃着粽子毫不起眼的江云悦忽然被皇后这般一点名，殿中众人的目光皆随着皇上一并齐刷刷地朝她投了过来。她陡然一惊，险些被那口咬在嘴里还来不及咽下的粽子给噎住。
皇上看了看远处的江云悦，目光淡淡地从她面上扫过，尔后对皇后说道：“想不到姜承华竟有这番巧思与手艺，不错！赏！”
江云悦莫名其妙地听到那个赏字，连忙起身谢恩：“臣妾谢皇上恩赏。”
皇上却并未再多看她一眼，而是转头问身后的万福深：“今日可还有安排什么节目么？”
万福深躬身答道：“回皇上，今日储良苑的吴御女还准备了一支舞，名为《姹紫嫣红》，现在要传吴御女吗？”
皇上眼中尽是茫然，他似乎对万福深所言的这个吴御女毫无印象，但听过那《姹紫嫣红》的舞名之后，他似乎起了些兴趣，遂点头道：“传吧。”
万福深领旨，轻轻击掌三次，殿中乐声渐起。起身谢恩还来不及坐下的江云悦只能颇显尴尬地慢慢退回了座上。只见一身嫣红舞衣的吴御女从偏殿之中缓步移出，平展的双臂之间挽着一根飘逸的紫色披帛，只是那披帛比平素的披帛要长上数倍，一直长长地拖坠于身后。
随着乐声，吴御女缠于臂上的紫色披帛忽然随着她摆动的手臂飘起，在她的身旁形成一圈圈紫色拂动的圆环。紫色圆环优雅地将她环绕，犹如一片轻薄且瞬息万变的云彩。吴御女在那片朦胧的紫色之中翩翩起舞，玲珑的身段好似轻巧的飞燕，嫣红的身影美得犹如云中的仙子。
一曲舞毕，乐声渐衰，殿中静谧无声，原来众人都已是看呆。还是高座之上的皇上率先鼓掌，这才打破了吴御女的窘迫与尴尬。紧接着殿中掌声四起，虽说不少人是带着不忿与嫉妒的情绪，但是大家不得不承认的是，吴御女这支舞确然是精彩。
皇上笑着赞叹：“姹姹紫云，嫣然红妆，好一个《姹紫嫣红》！”
一旁的皇后忽地也开口道：“吴御女这支舞让我想起了从前……”皇后说着望向远处的江云悦继续对皇上说道：“皇上可知，从前姜承华的舞姿可是堪比汉宫飞燕，乃是京城一绝呢！”
江云悦忽地冷不丁又被皇后点到，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抬头之际，却正对上皇上的目光投来，她只能慌忙地低头避过。她这是头一回听说姜梓烟竟是善舞，心中不由默念道：菩萨保佑！皇上可千万别让当场献舞才是！
但闻皇上挑眉言道：“哦？姜承华原来善舞？为何却不见姜承华今日献舞？”
皇上此言让江云悦面色泛白，慌忙起身上前跪在了殿中：“皇上恕罪，臣妾……臣妾……”
皇后见此情状，连忙替她圆道：“皇上，妹妹大病初愈，身子尚弱。皇上若有兴致，待妹妹身子好些了臣妾让她好好为皇上献上一段就是了。”
“呵，皇后与姜承华真是姐妹情深啊。”久不开言的崔贵嫔一边用帕子擦着手，一边冷语讽刺道。此时她的面前已经堆了一堆粽叶，想来今日这粽子她是爱极了，不一阵功夫接连便干掉了四五个。
皇上仿佛没听到崔贵嫔方才颇是讽刺的言语一般，对江云悦抬手道：“行了，起来吧。”接着侧头问着皇后：“吴御女尚未获封和移居？”
皇后尴尬地挤出一丝干笑，低声答话道：“是，吴御女一直未获封，故而如今仍是在储良苑住着。”
皇上若有所思地垂眸，接着将万福深招至跟前耳语一阵，尔后说道：“储良苑旁边涟漪居不是空着么？明日吴美人就搬过去吧。”
皇上此言一出，旁边的崔贵嫔面上虽不动声色，然握着丝绢的手心忽地一紧，颇是不悦地冷眼扫了吴御女一眼。在场之人都注意到了，皇上竟是改称吴御女为美人，还赐居了她涟漪居，这意味着皇上今夜择定了吴御女侍寝，故而提前便晋了她的位分。
崔贵嫔本就不喜欢这个吴御女，此时她更觉得吴御女那一身嫣红的舞衣尤是扎眼。皇后的眼中也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失落，却仍是端着笑意对一直立在殿中战战兢兢的吴御女说道：“吴美人，还不赶紧谢皇上恩典！”
吴御女入宫多年未得宠幸，今夜幸福来的太突然，突然得让她有些不敢相信。经皇后这一提点，她才慌忙跪下谢恩：“臣妾谢皇上封赏！”
起身还来不及落座的江云悦扭头望了一眼喜不自制的吴御女，不，如今应该称为吴美人。她明白，今夜吴美人会获得皇上的宠幸。虽然早已知道他是皇上，有着后妃若干，但她却终是无法坦然面对这一切。
此时此刻，她的心中满是酸楚。
端午宴已近尾声，后妃们面上一派和气，然除了新封的吴美人之外，怕是真笑的出来也就只剩下殷雪纷了。
看得出来殷雪纷与吴美人的关系是不错的，频频举杯遥敬吴美人，意在为吴美人庆贺。殷雪纷是真心替熬了多年终于熬出头的吴美人高兴。
面对远处向自己举杯的殷雪纷，江云悦只能强颜欢笑。心中虽是不快，但总不能如高座上的崔贵嫔一直皱着眉惹人非议吧。崔贵嫔是什么位置，自己又是什么位置，如今江云悦还是非常明白的。
只是江云悦并没有想到，在这个地方即便你摆正了位置，认清了形势，却并不意味着你就能够安稳地度日。比如说今夜，她只是想做一个默默无闻的绿叶，在这个僻静的角落里头遥望皇上一眼，可她却偏偏连番被皇后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外人看来皇后是与她姐妹情深，这才极力把她推给皇上。然皇后的心思江云悦是再清楚不过，她只是把江云悦当作一件代孕工具以及与崔贵嫔争宠的棋子而已。江云悦不想做皇后的棋子，她只想做自己。然在这后宫之中，做自己才是最难的事情。
夜宴最终在一片混乱之中谢幕，而原本以为今夜能去往帝寝显阳殿侍寝的吴美人的美梦也终是落了空。这一夜，最终在显阳殿过夜的人是崔贵嫔。显然崔贵嫔身怀有孕是不能侍寝的，她最终能在显阳殿过夜也正是因为她身怀有孕。
夜宴临近尾声之时，一直皱着眉头满面皆是不爽快的崔贵嫔忽然直呼腹痛，这可一时间扰乱了殿中众人的心神。要知道崔贵嫔如今可是有孕在身的，她这声腹痛一喊，立马把皇上的心给牵住了，这一夜皇上哪还有什么心思去睡其他嫔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