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风起
崔贵嫔被移到了明光殿偏殿中休息，很快御医也急匆匆地奔来了。因身怀有孕的崔贵嫔忽然有恙也是大事，皇后与一众妃嫔也不敢贸然离去，皆是候在明光殿偏殿外等候消息。
御医仔细帮崔贵嫔诊了脉，随后竟开口便问贵嫔夫人今日夜宴吃了什么。御医这一问，让一旁的皇后不由心中一紧。大家都知道，崔贵嫔因怀孕胃口不佳，故而今日夜宴上的膳食她基本都没怎么吃，唯独对后来上的那粽子情有独钟，吃了足足有七八个之多。
这粽子乃是皇后私荐的，此时听到御医询问崔贵嫔今日的膳食，皇后心中难免会觉得不妙。虽然那粽子今日是经过尝食官品鉴后方才呈上的，而且宴上大家包括皇上也都吃了没有问题，可崔贵嫔毕竟有孕在身与大家不一样。若崔贵嫔当真是因这粽子吃出了问题，那皇后定是难脱干系的。
不仅是皇后脱不了干系，江云悦也会被顺带卷入其中。因为皇后在夜宴之上已经说过了，这粽子乃是姜承华亲手所制。
这事情今夜江云悦一直没有想明白，她包的粽子怎么会跑到皇后那里去了，还被皇后呈到了夜宴之上。本想着待夜宴结束之后，回去召栖华阁的下人们问个明白的，但她却没有想到，她这一夜竟是回不了栖华阁去了。
经御医诊治，崔贵嫔腹痛乃是轻微小产的先兆，而引发此事的根源竟然就是她今夜吃的粽子。这结论一出，皇后不由面色惨白。然皇上却并未责怪皇后，而是下旨将制作粽子的姜承华拘起来以后彻查此事。
显然皇上也知道，无论皇后心中对崔贵嫔有多嫉恨，却不至于智商如此不在线地公然去加害崔贵嫔。但这事情既然是出了，又与皇后有牵连，皇上总要给崔贵嫔一个交代，于是只能先从这粽子的源头姜承华开刀了。
姜承华是皇后的妹妹，将她拘了，崔贵嫔那边也就再也不能多说什么。毕竟粽子虽是皇后呈上来的，但却不是皇后亲手所制，这中间的环节出了什么岔子，也不能全然就怪罪于皇后。
当然这其中江云悦是最无辜的了，那些粽子是她包的不错，但她却并不知道怎么就被皇后呈到了端午夜宴之上。而且粽叶和食材皆是膳食监那边要来的。粽子里头也就包了糯米与绿豆二物，皆是清清白白的东西。即便绿豆性凉，怀孕之人不能多食，但一个粽子里头也就点缀了那么零星几点。七八个粽子加起来总共也不过一小把绿豆，怎么崔贵嫔就吃出了问题来了？
况且那粽子也并非她亲手送到夜宴上去的，中间究竟经了哪些人的手，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今谁说得清楚呢？故而她忽然被皇上下旨拘起来经受这般审问，心中着实是委屈得很。
大约是为了起到震慑人的作用，故而永巷的讯房之内昏暗且阴森，四处悬挂的各式刑具更是让人瞧着便心中发毛。当然，无论如何她是皇上的承华，而且人人都晓得她是皇后之妹，而今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她有心谋害崔贵嫔及腹中皇嗣，他们自然也不会贸然对她用刑。
因此事皇后被牵涉其中，故而主审的是皇上身边的内典监万福深万公公。万福深客气朝江云悦言道：“今夜怕是要委屈承华了，那粽子乃是出自承华之手，故而目前承华的嫌疑是最大的。承华能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么？”
江云悦自知如今掉进这个坑里已是百口莫辩，就犹如被人推到了悬崖的边缘一般。如果今日这万公公再背地里推她一把，她定会落下那万丈深渊再无翻身之日。
她并不惧怕死亡，大不了就是一场梦碎。然她在这场梦中方才与她的龙明焯相遇，她甚至都还来不及好好看上他一眼，她实在是不甘心不明不白地蒙受这样的冤屈并枉死。
好在她感觉万公公似乎对她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不然在西林园与皇上相遇之日，万公公就不会替她在皇上面前说话。所以江云悦觉得，这个万公公应该不至于会害她。只要万公公能秉公办理此事，那么她相信朗朗乾坤，真相总有大白之日。
她向万公公承认粽子确实是她所制，并如实地将粽子的来龙去脉同万福深讲了一次。万福深听完江云悦的叙述，继续客气地问道：“听承华这般说来的话，粽子确然是承华亲手包的，而且连下人们都未曾插手。那么，粽子里头的薏仁粉究竟是粽子必须的配方，还是承华无意中放进去的？”
听到万福深提到薏仁粉，江云悦不禁有些莫名其妙，不解道：“薏仁粉？粽子里头就只是用了糯米和绿豆两种食材，并没有什么薏仁粉啊！”
万福深看江云悦这番表现，着实不像是装出来的，只能继续说道：“御医在剩下的粽子里头查出了薏仁的成份，却寻不到完整的薏仁，所以推测应是加入的薏仁粉。薏仁虽非毒物，但却并不适合有身孕的人食用，容易导致滑胎。承华确定食材之中并未夹杂薏仁粉么？去御膳监取食材的是何人承华可还记得？”
包粽子所用的食材都是翠染亲自从御膳监取来的，翠染这丫头江云悦绝对信得过，断然不会从中动什么手脚。听万福深问起取食材之人，江云悦肯定地答道：“取回的食材绝对没有问题，是我亲自去的。”她不想将翠染再牵扯进来，于是索性将这事情担了下来。
不知万福深是知道些什么，还是因为其他原因，只见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鼻子，接着问道：“那承华将粽子呈给皇后之前可经过其他人之手么？”
江云悦摇头道：“说出来万公公可能不信，我并不知粽子是如何到皇后那里去的。今日夜宴之上见到那些粽子，我也颇是意外且不得其解。后来听皇后主动说起，才晓得那些粽子是经由皇后呈到宴上的。”
江云悦此言一出让万福深极是讶异，神色凝重地思索片刻之后让江云悦稍候，遂即便离开了讯室。想来他应是亲自去向皇后核实此事。
不一阵万福深便折返了回来，身后的俩随从还拘着一个人。见到这个被拘来的人，江云悦顿时面色一变，惊道：“剪舒？！”
没错，这被万福深拘来讯室的人正是剪舒。此时剪舒一脸惨白，见到江云悦犹如见到救命的稻草，拼命呼喊道：“主子……主子救命啊！”
江云悦见状急忙上前问万福深：“万公公，这是怎么回事？那些粽子都是我包的，和我身边的丫头们并无关系啊！何以会牵连到剪舒呢？”
万福深不紧不慢地答道：“承华莫急，只是查到那些粽子是承华身边的剪舒姑娘呈给皇后的，所以也将剪舒姑娘带过来例行问话调查而已。”
听万福深这么一说，江云悦惊讶地转头望着剪舒，问道：“剪舒，是你将粽子呈给皇后的？”
剪舒惊恐地哭诉道：“主子，是……是奴婢自作主张将粽子送到皇后那里去的。奴婢只是觉得主子这般好手艺埋没了太可惜，想让皇上也能尝到主子亲手包的粽子。”
“但奴婢没有办法直接呈给皇上，于是想到了先送给皇后尝尝。毕竟通过皇后再呈给皇上，就会容易得多。但是奴婢真的就只是直接将粽子送到了宣光殿而已，其他什么都没有做过。更不晓得为何崔贵嫔夫人吃了那粽子以后会腹痛啊！主子……主子，奴婢冤枉啊！”
今晚的变故让剪舒很恐慌，她没想到几个小小的粽子竟然捅出了这么大的祸事。要知道谋害皇嗣这可不是什么小罪，若真被坐实了罪名，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而今讯室中各色阴森的刑具更是让她害怕，她只能慌乱地将自己的那一点小心思和盘托出，却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万福深面色竟是因她这一番话变得更是凝重。
江云悦顿时也听出了不妥，如今她与剪舒皆是否认这粽子是在她们手中出的问题，这岂不是最后将矛头指向了最终接手这粽子并将其呈到夜宴之上的皇后？
今夜皇上之所以让万福深拘了江云悦来审问，就是意在要将皇后与此事的关系撇个干净。而今审了一圈之后，最后事情又回到了起点之上，那岂不是逆了皇上的意？
而今崔贵嫔虽是有小产的先兆，但是毕竟救治及时并未酿成恶果。但若是不对此事追究惩治，想来崔贵嫔和其父崔克千大将军那边定会心中不平。
而江云悦这个姜承华毕竟是皇后的妹妹、姜太师的女儿，这事情若是真算在她的头上，终是会让皇上为难的。原本万福深将江云悦身边这剪舒丫头拘来，就是想找个人将这事情承下来的。
江云悦也不糊涂，自剪舒被带到此处，她就已是对此了然于胸，其实剪舒丫头自己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