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溺水
“皇上，不要！”剪舒一声惊叫，已经被拖了下去。
皇上阴着脸立在门口，带着怒意斥道：“你们这些奴婢就是这样伺候主子的吗？！”
手中捧着安神汤方才赶到的翠染战战兢兢地跪在皇上面前求饶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一切都是奴婢伺候不周，求皇上责罚奴婢，放过剪舒丫头吧！”
皇上丝毫不理会翠染的求情，厉声道：“主子沐浴不在里头伺候着，还在外头打盹！如此懈怠的奴婢，狠狠地打！”剪舒的尖叫声在院子里头响起，让这个初夏的夜晚陡然添了几分寒意。
“皇上有所不知，我家主子沐浴从来不允奴婢们在里头伺候的……”翠染一边叩着头一边解释着，只是此时她说的虽是实情，却无人来佐证她的说法了。因为她口中的主子已经因为溺水而陷入了昏迷。
“不必再多言！”皇上有些不耐烦，“你进来，帮你家主子把衣服换上。”翠染虽是担心剪舒，但是却更担心主子江云悦。她去热个安神药的功夫，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还不知道主子此时究竟如何了。
皇上态度这般坚决，翠染晓得她再多求也无用，只有主子醒了剪舒丫头才有救。听到皇上这般吩咐，翠染立马起身奔进了屋内。不多时屋外剪舒的呼声渐衰，大抵已被打得痛晕了过去。
这时御医也从外头匆匆奔了进来，正打算同皇上行礼，却闻皇上急道：“免了，快进去瞧瞧姜承华！”皇上说完，人却比御医更先一步入了内。
翠染已麻利地帮江云悦换好了衣衫，见主子竟是毫无反应，她不由担心得直抹着眼泪。御医行至床边仔细查看一番，回禀皇上道：“皇上，姜承华是因溺水昏迷了过去。”
“朕自是知晓她因溺水昏迷，可有法子让她尽快醒来？”皇上面上有些许急色，御医躬身拜了拜说道：“有，针刺百会穴。只是……”
“只是什么？”对于御医的吞吞吐吐，皇上不禁皱了皱眉。
御医躬身道：“只是会有些风险，可能……”御医抬眼偷瞄了一眼皇上的神色，接着继续说道：“可能会有损姜承华脑中对昔日的认知……”
“就是损伤记忆？”皇上神色有些凝重，“如不施针的话，她什么时候能醒？”
“这……这个就说不好了，说不定明日姜承华就醒了，但姜承华也可能永远醒不来。”御医有些忐忑地如实答道。
皇上听罢御医所言，迟疑了半刻，继续问道：“施针损伤记忆的机率有几成？”
御医有些紧张，捏起袖角擦了把额上的汗，答道：“约莫五成的概率。因百会穴在头顶，直通脑内……”御医见皇上面色不好，没有继续把话说下去。
显然此时皇上已经对情况全然了解，御医再多说也是无益，他此时需要做的就是静候皇上的决定。皇上沉默了片刻，断然挥手吩咐道：“施针吧。”
在旁边一直提心掉胆的翠染听到皇上这声令下，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她不知为何皇上要犹豫，在她看来在主子昏迷不醒与失忆之间，自然是毫不犹豫地要选择让主子快些醒来。
据翠染所知，主子过去的这些年，受尽的皆是苦楚，那些记忆丢了便丢了，着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即便主子带着对过去“龙明焯”的美好记忆和期待，但如今入宫之后，皇上似乎也并不见得对她有多好。大部分时候，翠染看到的皆是主子的失落。
所以，如果主子真是因此而丢了记忆，这在翠染看来不仅不是坏事，还是大好事一件。因为将过去忘了，主子就不会再对皇上有对比与期待。而没有比较和期待，也就没有那些伤感和失落了。
御医得了令，即刻打开药箱取出银针为江云悦施针。说是针刺百会穴，只是简单地描述了这处最紧要的穴位，其实整个施针过程十分繁复，同时涉及到头部的神庭、太阳、耳门、睛明、人中、哑门、风池、人迎这九大穴位。
九大穴位皆是头部的要害穴位，可是不能有丝毫闪失的。因此一屋子的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屏息以待。待御医施针完毕，已是到了后半夜。
万福深上前劝道：“张御医说姜承华怕是得明早才能醒过来了，这没几个时辰便要天亮了，皇上还是回去歇会儿吧，还得早朝呢！”
皇上整晚面色凝重，谈不上对江云悦很上心，可总给人一种很是焦躁的意味。但这在旁人看在眼中，都认为皇上这是心中在乎和担心姜承华。
听到万福深的劝言，皇上点头道：“福深你在这边守着，姜承华若是醒了，即刻向朕禀报。”
“奴才遵旨。”万福深领旨，接着传了御辇送皇上摆驾显阳殿。
只是御医说江云悦早晨能醒过来，可直到次日午时，她却都没能醒来。下朝回来的皇上比昨日半夜更是显得焦躁，为此还大发了一通脾气，责怪张御医办事不力。
“若今日姜承华还醒不来，你也就不用再来见朕了。”皇上十分暴躁地摔了手中的茶杯，这阵仗吓得张御医跪在地上直向皇上磕头赔罪。正在此时，万福深进了殿来在皇上旁边轻声道：“皇上息怒，栖华阁那边来了消息，说姜承华醒了！”
皇上一怔，盛怒的面色稍缓，言道：“摆驾栖华阁！”便匆匆往殿外而去，走到殿门边见张御医还在殿中跪着，不禁没好气地喊道：“还跪着做什么！没听到姜承华醒了么？”
腿都吓软了的张御医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慌慌张张地跟在皇上后头，一并赶赴栖华阁。
栖华阁内，已经醒来的江云悦躺在床上，瞪大眼睛望着烟绿色的帐顶，整个人瞧上去有些呆滞。翠染在旁边担忧地唤着：“主子醒了就好！主子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么？”江云悦神情涣散地缓缓地摇了摇头，却不转头去看翠染。
翠染察觉到江云悦情绪有些异常，想到昨晚张御医施针前说的话，不由试探地问道：“主子可还认得奴婢？”
听到翠染这么问，江云悦终于有了些反应，侧头看着翠染道：“我为何不认得你？”
“昨晚张御医为主子施针时说可能会损了主子的记忆，奴婢是担心主子……”翠染解释道，紧接着将昨晚后来发生的事一并同江云悦说了个明白。
听翠染说她居然在沐浴的时候在浴桶里头溺水了，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经历，她觉得这简直是个笑话。估计这事情也已经成为宫里头的笑谈了。
江云悦瞪大眼睛仔细回忆着昨晚的事情，觉得一切惊悚且诡异。那一刻，生死只是在一瞬之间。她真的感觉自己仿佛要游离出这具躯体，穿越那层层冰凉的浮云，回到那个熟悉的世界了。
第一次在自己不自主的情形下濒临死亡，想到此处她的浑身都止不住地寒毛竖起。她不怕死，她只是怕这场梦碎，只怕再也见不到龙明焯。此时此刻，她还没参透这场扑朔迷离的梦境，她还舍不得离开。
只是，她心中在不停地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人想让她死？她可以确定，她不是自己不慎溺水，她在水中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只手，那只按在她头上的手。
自从入宫之后，她鲜少与人交往，并不曾得罪过什么人。即便心中对皇后有些厌恶，但她也并未与皇后翻脸过。而且皇后当初将她接回宫里来，就是为了让她为姜家巩固势力的。目前看来，她还有利用的价值，皇后不至于会对她下手。
那会是谁？江云悦在自己的脑海中不断地回忆与搜寻着，只觉得头中犹如要炸开一样，疼得不行。翠染只能慌忙派人去请张御医，正巧皇上领着张御医刚好进了栖华阁。
皇上见江云悦很是痛苦的模样，立马吩咐张御医：“快看看姜承华到底怎么了！”
张御医慌忙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唤了翠染帮忙将江云悦按住，又复而在她的印堂之上施了一针。片刻之后，江云悦安静了下来，皇上上前探道：“爱妃觉得如何了？”
皇上一边说着，一边顺手在江云悦的发上轻轻地抚了一下。这个看似有些温柔且亲切的举动，却让江云悦浑身一抖。她伸手拽住被角，缩成一团，对皇上言道：“你……你是谁？”
一屋子的人都被江云悦这番举动惊到了，气氛陡然变得十分尴尬。皇上的那只伸出的手还来不及收回，就那般停在半空中，一时惊忘了他的那只悬空的手究竟是要伸出去还是收回来。
皇上似乎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不甘心地试探道：“爱妃这是怎么了？难道不认得朕了？”
万福深见状也上前来：“承华，这可是皇上啊，承华真不记得了？”
江云悦往床里边又缩了缩，摇着头道：“我……我头疼……”
皇上面色一变，满面皆是不悦的神情，对一旁的张御医说道：“还不赶紧看看姜承华究竟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