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失忆
看江云悦这般反应，竟是连皇上都不认的了，张御医不由战战兢兢地上前探了探脉，却感觉江云悦此时脉象平和并无不妥，只是情绪看起来有些紧张，心中不由奇怪：按此脉象，照理说不应该如此啊
张御医百思不得其解，苦着脸回皇上道：“皇上，姜承华大约是过去因大病曾失过忆，昨夜针刺百会穴头部再次受到刺激，二者叠加造成姜承华而今二次失忆以及头痛之患。微臣这便开两副药给姜承华服下，头痛应该很快便能缓解。只是这头痛好治，至于损了的记忆什么时候能恢复就难说了。”
皇上的眉头紧锁，沉声道：“行了，退下去开药吧。”
“臣遵旨。”张御医朝皇上一拜，匆匆下去备药了。
皇上见江云悦蜷身抱头颇是紧张的模样，也不再勉强她此时与他相认，起身对翠染吩咐道：“好生照顾你家主子，朕得空再来瞧她。”随后便唤了万福深传了御辇，摆驾回了显阳殿去。
不久，张御医送了药过来，翠染端着药碗对蜷在床上发呆的江云悦道：“主子，先把药喝了吧，张御医说这是治头痛的。”
江云悦看了一眼那药碗，顿时皱皱眉头：“我现在头已经不痛了，你先搁着吧。”
“主子，这药得趁热……”翠染打算继续劝江云悦吃药，但话没说完便被江云悦打断：“去把那药倒掉，不要让人发现了。”
翠染顿时面色一变，方才她就觉得奇怪主子明明是认得她的，为何皇上和张御医进来之后，竟然忽然失了忆不认的皇上了！此时听江云悦这般一说，翠染不由惊道：“主子这是何意？这药有问题吗？”
江云悦朝翠染摆了摆手示意，接着从床上起身走门边往外望望，尔后将门锁紧并压低声音道：“翠染，有人要害我。”
翠染惊恐地瞪大双目：“主子怀疑是张御医？”
“不。”江云悦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也不确定究竟是谁，但是我昨夜溺水并非意外，而是人为。所以万事还是小心为好，这几日我的药以及膳食你都亲自去经手。”
翠染大约明白了江云悦的用意：“奴婢记住了。主子方才说不认的皇上是假装的？”
江云悦点头道：“是，现在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以为我失忆了。我只有将昨夜的事情忘了，才能让对我暗中下手的人松懈。人只有在松懈的时候，才可能会露出破绽。”
“主子这才入宫没多久，而且鲜少与宫中的人交往，究竟是什么人要害主子？”翠染心中很是担忧地猜测着，“难道，是嘉福殿那边见皇上这两日往栖华阁来了，所以对主子心生嫉恨……”
“如今没有证据，不能胡乱猜测。”江云悦一边否定这翠染的猜测，一边说道：“不过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我在宫中从未与人结怨，这两日皇上频繁来栖华阁中以致我招人嫉恨让人心生歹意，也是可能的。”
言及此处，江云悦不禁感叹道：“素来听闻宫中人心险恶危急四伏，却不想如我这般不争不斗，只想安静地独善其身也是难事。说起来皇上也谈不上对我怎么宠了，昨日召我去凉风台伴驾也是因与姜太师……”
江云悦忽然意识道她如今的身份是姜太师的庶女姜梓烟，这般称呼自己的父亲似乎并不对，于是赶紧改口道：“呃……也是因父亲上了反对新政的奏疏，所以皇上故意寻我去挑刺和撒气的。”
“只是这般处境之下，竟还会无端端地惹来杀身之祸……我这也是想不明白了。”江云悦同翠染说着，忽然想到她今日一直没见着剪舒，于是问道：“怎么没见着剪舒那丫头？”
翠染垂眸道：“还来不及跟主子说呢，昨夜剪舒那丫头守在外头打盹被皇上见着了，刚巧主子又出了事，所以皇上一怒之下命人将剪舒责打一番关进了永巷。如今人还在永巷的囚室之中呢！”
得知此事，江云悦心中不由抱愧：“剪舒这丫头自跟着我，受了不少的连累。在姜府那次被父亲责打得半死，也是因为我。如今端午风波方过，竟又被我累及再次遭到责打……”
“昨夜奴婢如何求皇上开恩都没有用，只能寄望主子醒过来。”翠染说着忽然叹了一口气，有些为难的神色：“只是如今主子假装失忆，还如何在皇上面前开口救剪舒那丫头？”
江云悦目光投向远处，口中喃喃道：“容我想想。无论如何，我得救那丫头才是。永巷囚室可不是人待的地方，那丫头有伤在身胆子又小，时间久了吓都得吓个半死。”
只是这般一想想，她的头又开始有些痛了。翠染于是亲自按着张御医的药方给她煎了药，服药之后头痛稍有缓解，只是有些困倦。睡了一觉醒来便又到了晚膳时分。
传膳时翠染问她想吃些什么，江云悦心中有事也着实没什么胃口，便说来些清粥小菜便好。刚吩咐完翠染去传膳，便见着皇上从大门口进了来。
江云悦起身相迎，朝皇上行了个福礼：“臣妾恭迎皇上。”
皇上见此时江云悦已没了之前那般对他很是畏惧的模样，眼中显出一丝喜色问道：“怎么，承华这是想起朕来了？”
江云悦低头答道：“启禀皇上，臣妾……只是听翠染丫头说了一些事情，可臣妾依旧是想不起来。”
皇上坐了下来，手指在桌上轻叩，淡淡地说道：“无妨，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晚膳传了什么？朕也还没用膳，今日就在你这儿吃吧。”
听皇上这么说，江云悦颇是吃惊，翠染更是一脸难色。皇上这好不容易留在栖华阁用个膳，总不能让皇上跟着她一并吃清粥小菜吧？
“张御医嘱咐臣妾这两日要吃些清淡的，故而臣妾吩咐小厨房准备的膳食也皆是些清淡的东西，恐是不合皇上胃口。不知皇上想吃点什么，臣妾让人再去御膳监传。”江云悦也不遮掩，如实地答道。
“无妨，朕中午吃得腻了些，正想吃些清淡的清清肠胃。”皇上对翠染吩咐道：“你家主子要了什么给朕一并给传多一份就好。”
翠染心中着实忐忑，但皇上既是吩咐了她只得照办。江云悦知是不妥，于是追上去同翠染耳语吩咐了几句。中途江云悦不放心，又亲自过去盯了一阵。
不多时，晚膳便呈了上来。两碗寡淡的白粥，一碟切得细碎的腌萝卜，一份素南瓜，还有一碟小葱拌豆腐干。
皇上一看桌上的东西顿时愣住了，他虽是早有心里准备，却没想过竟会寡淡至此。旁边的万福深也是被江云悦的晚膳给惊到了，这着实不像一个栖华阁主子吃的东西。让皇上如何能吃的下去？
不过君无戏言，既然皇上已经开口说了要与江云悦吃一样的，那么此时他也只能选择硬着头皮吃下去。
皇上先尝了一口面前的白粥，意外地发现这竟然不是一份普通的白粥。里头加入了山药、百合、白果与鸡肉一并熬制，虽然瞧上去寡淡，然入口则鲜美且富有层次。
这一口下去皇上顿时来了兴致，又分别品了面前的几样小菜。腌萝卜脆爽，却又混着绵柔的清甜与极致的鲜味。仔细品来，里头竟是混了细碎的桂圆干与干贝。
素南瓜也不是素的，南瓜外头裹着一层香酥的咸蛋黄碾成的沙酱。入口之后咸蛋黄沙滑咸香，与清甜多汁的南瓜成为绝配。
而那小葱拌豆干实际上是韭菜沫炒鸡蛋白，一块块白嫩的鸡蛋豆干粘着细碎的韭菜叶，吃起来清淡爽口，让人停不住嘴。
万福深见皇上竟然吃的津津有味，不由心中惊诧。他伺候皇上这么多年，知道皇上素来不喜欢这般寡淡的膳食。而此时皇上的表现着实让万福深有些看不懂。他远远地又复而看了看桌上的清粥小菜，着实没瞧出什么名堂。
江云悦见皇上似乎对呈上的膳食还算满意，总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也开始低头小口喝着的粥。只是她面前的粥才喝了小半碗不到，抬头一看，发现桌上的几道小菜竟是被皇上几乎扫了个精光。今日她本就没什么胃口，见皇上在她这里吃好了，她也就放心了。
“想不到爱妃这栖华阁小厨房做出的膳食意外的别致，丝毫不逊朕的御膳监啊！”皇上用完膳心情似乎不错，开口赞道。
“都是些民间小菜，承蒙皇上不嫌弃，又怎能和皇上的御膳监出品的膳食相提并论，皇上真是说笑了。”江云悦一边回着皇上，一边又示意翠染给皇上送上了刚沏好的茶。
掀开茶盏，一股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皇上微微挑眉：“这是……？”
“是今日下午皇上令人送到栖华阁的栀子花瓣所焙的新茶，皇上觉得如何？”江云悦见皇上问起，连忙带着淡笑答道。
“栀子花瓣？”皇上微微勾唇，“想不到那栀子花儿还有这般妙用，倒是少见。这是爱妃的主意，还是你这丫头的主意？”抬头意味深长地望了江云悦一眼，那明明充满赞叹的眼底又似乎带着些许莫测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