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请罪
显阳殿内，皇上亦是夜不成眠。
乾禄上前劝道：“皇上，时候不早了，您明日还要早朝呢。”
皇上望着漆黑的夜空，忽言道：“这几日竟是星月全无，黯淡无光。”
“是的呢！云层厚，将星子和月亮都遮住了。故而这几夜显得格外的闷热。”乾禄说着，轻轻帮皇上摇着扇，继续说道：“想来这是闷雨，待这雨落下来云开了就会好些的。”
“福深那边有消息了么？”皇上问道。
乾禄禀道：“原本说是今日回宫的，但这个时辰还未回来，想来或许要等明日了。”
“嗯。”皇上应了一声，便再无话。乾禄只能静静地伴在皇上旁边继续摇着扇。
不多时，外头进来个宫人禀道：“皇上，万公公回来了。”
皇上面上露出丝丝喜色，不久便见着风尘仆仆的万福深穿着一身便衣从外头入了进来。
“老奴叩见皇上。”万福深跪拜道。
皇上上前一步言道：“免礼了，快些起来吧。事情办的如何了？”
万福深郑重地言道：“幸不辱命，老奴已将皇上的密旨送到了镇南将军崔礼实的手中。崔将军已按皇上旨意秘密查办了那贪赃枉法的都水台主官和赈灾钦差。”
“如今皇上钦点的都水台主官已经上任，并将皇上新拨送的赈灾物资发放到了灾民手中。那些趁机鼓动灾民闹事的乱民头领也被控制住了。前几日南方暴雨已停，水患已是无虞，皇上终是可以放心了。”
“这一趟辛苦福深了！”皇上满意地点头，顿了顿，继续问道：“另一件事情可有眉目了？”
万福深上前在皇上旁边耳语一阵，皇上眉头蹙起，惊异道：“竟是如此？”
万福深点了点头：“不错，皇上之前的怀疑不错，姜容华的身份确然是有些问题。三年前的姜梓烟因病出宫之前，御医就曾断言她活不过一年。太皇太后因怕她死在宫里头晦气，这才将她送出宫去。”
“皇后当初同朕再提及她这个庶妹姜梓烟之时，朕也是甚觉惊异，没有料到她竟尚在人世。”皇上抬起食指轻敲着身前的桌案，沉思道：“如今这般一说，倒是解释得通了。难怪朕总觉得这姜梓烟比之三年前如同换了个人似得，原来……”
“如今看来，姜家也全然不知晓这其中的变故，更没料到这个姜梓烟竟会是颗不听话的棋子。”万福深继续言道。
皇上眼中闪烁着精锐的光芒，微微勾唇道：“呵，事情变得越发的有趣起来了。”
说着，皇上转向万福深，吩咐道：“继续派人追查姜梓烟的身份，看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万福深领旨：“老奴遵旨！”
“这几日长途奔劳，福深早些去歇着吧。朕这里有乾禄伺候着。”皇上关切地对万福深说道。
万福深拜谢之后，便退了下去。皇上唤了乾禄前来伺候他更了衣，正准备就寝，却闻外头有宫人来报：“皇上，永巷囚室主官丁涯有急事求见。”
“丁涯？”皇上眉间一动，吩咐道：“传他进来吧。”
丁涯入到殿中向皇上禀明来意，皇上啪地一掌拍到了案上，怒道：“人都昏迷三日了，你怎方才来报！”
丁涯没料到皇上竟会这么大的火气，顿时吓得一时没了主意，腿一软咚的一声跪倒在地：“姜容华那性子倔的很，都不让奴才近她的身，故而前几日奴才并未察觉姜容华有恙……”
说着偷瞄了一眼皇上，发现皇上面色很是阴沉，丁涯连忙磕头请罪：“是奴才失职！皇上息怒！请皇上恕罪！”
乾禄见状，连忙上前对丁涯说：“快别在这儿磕头了，赶紧去请个御医替姜容华瞧瞧才是正经。”
然皇上不发话，丁涯也不敢起来，可没想到这一愣神间，竟被皇上随手甩了一本案上的书卷砸在面上：“还不快滚去请御医！姜容华若在永巷囚室有个三长两短，你的这颗脑袋也不必留在脖子上了！”
“是是是，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丁涯吓得连滚带爬地滚出显阳殿外，跌跌撞撞地直奔永巷而去。
丁涯素来只晓得皇上最宠爱之人乃是崔贵嫔，那日在嘉福殿中见皇上对江云悦的态度也很是冷漠。
本以为江云悦一个戴罪被囚的后妃，在皇上心中应是没什么份量的，可丁涯万万没想到皇上听闻她昏迷之后，竟然会发这么大的火。
一个蓄意谋害崔贵嫔与皇嗣的罪妃，既然能让皇上如此大动肝火，照此看来，皇上心中对江云悦还是看重的？
这又让丁涯想不明白了，皇上若心中真有江云悦，为何那日在嘉福殿中又无半分护她的举动？甚至连皇后的面子也驳了，不理会旁人对她的求情？
而且，江云悦在永巷囚室关了这么多日了，皇上也没有旨意继续彻查此事，就单凭当日嘉福殿中江云悦的几句言语，似乎也无法对她的行为进行定罪啊。
毕竟从头至尾，江云悦并未承认过她在紫晶糕中加入了雁来红的汁液呢！细想之下，丁涯顿时额上豆汗密布。这事情他是越想越不对劲呢！
急急忙忙回到永巷囚室，丁涯吩咐人将江云悦所处的囚室清理了一番，又垫上了棉垫并铺上了新席子。江云悦一直发着低烧，浑身绵软无力，也无力去理会丁涯为何忽然会这么做。
御医上前帮被挪到干净的地铺上的江云悦清理了额上的伤口，并敷上药包扎好。又喂了她一些退热的汤药便退了下去，丁涯亲自在囚室之内守了一夜，直到江云悦的烧退了才敢去休息。
经过昨夜之事后，丁涯虽是仍旧许多地方想不明白，但他却看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皇上心中似乎还是在乎这个姜容华的。
故而丁涯平日里再如何嚣张跋扈，再如何与江云悦有过节，却晓得万万不可自寻死路地开罪皇上心中惦记的人。
显阳殿内，卯时晨起上朝之前，万福深已早早候在了帝寝之外。皇上见着万福深，开言道：“昨夜方才回来，怎不好生休息一下。不是有乾禄在么？”
万福深笑道：“乾禄那孩子终究还是毛躁了些，还得再历练历练才行。皇上今早要上朝，老奴怕他伺候不周坏了皇上早朝的心情。”
帮皇上整理着朝服，万福深不经意地提道：“听永巷那边来报，姜容华的高烧已退，想来应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皇上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表示已知晓，便径直往朝堂而去。
今晨，镇南将军崔礼实的平乱奏疏已送到，崔礼实在奏疏中奏明，都水台主官与赈灾御史勾结乱党，二人皆在混战之中丧命。
另有原都水台下属联名上书，揭露原都水台主官贪赃枉法，并挪用赈灾物资之事。朝堂之上一众朝臣听闻此事皆是震惊哗然。
皇上趁机怒斥朝中弊制，再提吏改之事。大将军崔克千率先附议，接着堂上陆续有朝臣随着大将军崔克千附议。
一直反对吏改的太师姜逢熙及一众老臣，因今日这特殊的情势，也不便在此时再极力反对，只能表示沉默。
于是乎，受滞许久的吏改终于在这日的早朝之上得以推动。下朝之后，皇上的心情格外的好，还吩咐万福深让御膳监备些酒菜，准备相请崔大将军庆贺一番。
哪晓得皇上行至承乾殿门口，竟是远远地见着一人跪在殿前。
乾禄见着皇上下朝回来，急急地奔了上前禀告：“皇上，高淑媛在殿前跪了一个早上了，说是要求见皇上。”
皇上走到高淑媛跟前，不解道：“爱妃因何事要跪在此处？”
高淑媛朝皇上叩拜道：“臣妾来向皇上请罪！”
“请罪？”皇上神情一滞，“爱妃何罪之有？”
“启禀皇上。”高淑媛前额着地又是一叩首：“臣妾素来喜爱岭南小点，听闻栖华阁厨子擅长制这些点心，又不能将那厨子调至凝翠堂，于是便暗中买通了那厨子，让他每日将栖华阁小厨房出品的点心偷偷送一份到凝翠堂。”
听闻高淑媛此言，皇上皱眉道：“哦？竟有此事？”
言毕，皇上朝高淑媛伸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爱妃先起来吧。爱妃好吃那岭南小点，尽管同朕开口便是了。大可不必如此。”
哪晓得高淑媛竟是依旧跪地不起，再次向皇上叩首：“皇上有所不知，这买通厨子送点心确然不是大事，也并非臣妾所言之罪。”
皇上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负手而立，望着跪在脚边的高淑媛：“那爱妃所言之罪究竟为何？”
“臣妾犯了知情不报之罪！”高淑媛抬起头来，迎上皇上的目光，继续说道：“姜容华那日送往嘉福殿的点心，其实臣妾宫里头也有一份。那紫晶糕臣妾也吃了，而且吃了之后浑身起了一身红疹。”
一旁的万福深与乾禄听闻高淑媛此言，顿时满面惊色。而皇上的面色也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皇上盯着高淑媛的眼睛，冷声问道：“淑媛吃了栖华阁小厨房那日出品的紫晶糕后，也竟觉得不适？”
高淑媛点头道：“正是。”
言毕，高淑媛垂眸再次叩首：“臣妾知情不报，实乃有罪。请皇上治罪！”
兔子插句话，宝宝们别嫌弃。之前有读者问，前面的章节之中提到江云悦读过《诗经》皇上有什么奇怪的？还有人质疑大北朝的皇后姜梓云不识字是如何坐上皇后之位的？兔子特地在这里解答一下。
北朝皇贵并非汉族，乃是入主中原的少数民族。他们有着自己民族的语言和文字，在迁都之前与汉人也鲜少融合。所以姜太师的奏疏里会有江云悦不认识的符文，这些符文其实是北朝皇族自己特有的文字。皇后姜梓云并非不识字，她只是不认识汉字而已。
不过北朝皇族只是泛指，说白了是作者杜撰。当然也有历史原型，但为了避免被人说道，还是不牵扯历史吧。各位就权当他们是北方曾经的某个入主中原的少数民族就好，不要太较真了。
最后是关于《诗经》的问题，因为江云悦的皇后姐姐连汉字都不识，江云悦一个庶女不仅认识汉字还居然读过诗经，这显然是不合理的，所以皇上也因此而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