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扫兴
万福深在皇上身边服侍这么长时间,自是最了解皇上的脾性。方才一瞧见皇上的举动,万福深便晓得必定有事儿,故而即刻招呼旁边的翠染与剪舒两个丫头退了出来。
果不然,如今屋内真是有了动静。
屋外翠染闻声羞的是满脸通红,剪舒那丫头大约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可毕竟没有经历过。脸上虽是烧得滚烫,却忍不住有些好奇张着耳朵留心听着里头的动静。
万福深这把年纪显然已是见怪不怪,吩咐那两丫头道:“你们两个丫头别在这儿傻傻地杵着了,快下去去准备着,待主子迟些时候起来了伺候主子沐浴。”
听万公公这一说,翠染立马如释重负地拉着剪舒急急地下去准备了。万福深独留在外头的树荫下立着,心里头不由也嘀咕着:皇上近日生猛得很啊,昨夜不是方才……
万福深凝神间,却见一行人正急匆匆地从外头奔了进来。皇后走在最前头,身后竟还跟着崔贵嫔与唐承华。
皇后神色凝重眉心微蹙,而贵嫔崔令雪竟是一脸怒色,紧跟着的承华唐瑛兮也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万福深迎上前拜道:“老奴拜见皇后、贵嫔夫人、唐承华。”
“皇上呢?”崔令雪不待皇后发话,竟抢先一步开口问道:“万公公,皇上如今在何处?”
万福深颇是隐晦地答道:“回贵嫔夫人,皇上如今正和姜容华在里头午休呢!”
“午休?”崔令雪冷笑道,“万公公,怕不光是午休这般简单吧。”
万福深尴尬地笑笑:“这个……皇后与贵嫔夫人忽地一道过来,可是找皇上有何紧要之事么?”
“自是紧要之事!”崔令雪上前吩咐万福深,“万公公,你赶紧去通报,就说本宫与皇后有急事求见皇上。”
崔令雪此言显然让万福深有些为难,如今皇上正在兴头之上,这让他如何进去通报?如何也得等到里头完事之后才行啊!
皇后见状对崔令雪说道:“崔贵嫔,如今这般情形也只能等等了,事情若真是如此,那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了。”
崔令雪转头厉声回敬皇后:“皇后这般淡定,莫不是觉得皇上的龙体无关紧要?还是皇后本就知晓此事,想要乘机拖延来偏帮你那好妹妹?”
旁边的郁拂姑姑顿时冷语道:“贵嫔夫人,你应是晓得对皇后不敬,按宫规应如何处置吧?”
崔令雪眼中一冷:“多谢郁拂姑姑提醒,太皇太后当年的教诲本宫自是铭记在心。不过太皇太后仙逝多年,姑姑犯不着搬出老祖宗来吓唬人。”
崔令雪说完,竟是不顾万福深的阻拦,口中嚷嚷着有急事要求见皇上,接着冒失地往屋内了闯了进去。
门只是虚掩并未紧闭,崔令雪挺着孕肚万福深也不敢强拦,崔令雪直接推门而入。皇后急着跟上前去,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并未跟着崔令雪踏入屋中。
“放肆!”
屋中传出皇上的一声怒吼,忽然闯入的崔令雪被皇上这一声给陡然镇住了,惊得隔着那珠串帘子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臣妾叩见皇上。”
皇上拢了拢衣衫掀了珠帘走到厅中,看清跪在地上的崔令雪,不由皱眉道:“朕以为平素你最为懂事,怎的今日如此冒失!”
崔令雪颇是委屈地答曰:“臣妾自是晓得方才行为冒失,只是情势紧急事出有因,臣妾确然是情非得已,还望皇上恕罪。”
言毕,崔令雪朝皇上叩拜请罪。皇上见着崔令雪大着个肚子,有些于心不忍道:“行了,先起来再说吧。”
此时江云悦也从内室走出,朝崔令雪行了个礼。起身的崔令雪此时见着江云悦,眼中露出藏不住的恨意,仿佛江云悦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似的。
崔令雪这一眼令江云悦浑身极不自在,仿佛自己是个被大老婆捉奸在床的小三似的。话说回来,这宫中唯有皇后一人算得上是皇上的正妻,崔令雪位分虽高,但也不过是个妾。
既然都是皇上的小老婆,这崔令雪来个什么劲?皇后都还没有说什么,她倒是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任凭皇上再怎么宠爱她,恃宠而骄也总该有个度吧?
皇上行至厅中坐下,又朝门外那堆人喊道:“外头站着的也都进来吧。”
皇后等人闻声,也都连忙入到了厅中。
正值兴头上的皇上这般被扫了兴,自是极为不悦,冷着脸问着:“你们这一堆人忽地来势汹汹,究竟所为何事?”
“你先说。”皇上指了指满面夹杂着委屈与怒气的崔令雪,“今日你最没规矩,说说究竟为何?”
“臣妾是听闻姜容华居然胆敢在皇上的膳食之中下药,故而方才才会急火攻心乱了分寸。”崔令雪说着竟抹起了眼泪,“臣妾都是担忧皇上的龙体安康啊!”
崔令雪此言一出,顿时让栖华阁内炸开了锅,众人的目光皆齐刷刷地落在了立在皇上身旁的江云悦身上。
方才一并跟着进来的翠染与剪舒被崔令雪这一番话惊得面面相觑,剪舒见着崔令雪那跋扈的模样,不忿道:“贵嫔夫人,您怎可如此诬蔑我家主子!”
“放肆,这里哪有你一个奴婢说话的份!”唐瑛兮见剪舒一个奴婢居然质疑崔贵嫔,不由出言教训道。
皇上皱眉冷冷地说道:“确然是放肆!”
原本剪舒是惧怕皇上的,可这些日子皇上常来栖华阁,平素也多是和颜悦色,故而剪舒的胆子也大了些,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被皇上打个半死的事情了。
此时皇上这冷声一句,让剪舒顿时背上一寒,吓得连忙跪下不敢再多言。唐瑛兮立在一旁斜眼望着剪舒丫头,下巴不自觉的扬起,满面皆是优越感。
只是唐瑛兮这份优越感并未维持多久,便听到皇上继续言道:“朕让崔贵嫔说话,何时轮到你来开口了?”
唐瑛兮面色一僵,这才意识到皇上方才那声“放肆”可教训的并非是剪舒一人。唐瑛兮慌忙跪下:“皇上恕罪,是臣妾多嘴了!”
皇上转头看了眼身旁的江云悦:“崔贵嫔说爱妃在朕的膳食中下药,爱妃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江云悦从容地上前朝皇上福了福身子:“臣妾只想问问贵嫔夫人,臣妾给皇上下药的目的何在?”
“目的?你的目的还不明显么?皇上如今日日在这栖华阁内流连,连这白日都……”崔令雪的眼中怒意颇盛,想来若非如今皇上在此,她简直能徒手将江云悦给撕了。
皇上听闻崔令雪此言,不由眉心揪起,冷眼看着江云悦究竟如何答话。
“贵嫔夫人的意思是,臣妾在皇上的膳食中下了禁药?”江云悦竟是不愠不火,很是淡定地接话,“不知贵嫔夫人可有人证与物证?”
崔贵嫔听到江云悦这般问,不由转头望向了一直沉默不言的皇后:“皇后这般一言不发,莫不是要偏袒自己的庶妹?”
见崔贵嫔搬出了皇后,江云悦反倒更是淡然了。今日她就晓得那点心的事情不会这般轻松地了去,更猜到了皇后更不会就那样轻松地走了。
今日皇后既是让灵馨那丫头动了手,这事情就如同离弦的箭,断然再无回旋的可能。
只是江云悦一直没有想明白,为何皇后要这般暗中摆她一道,包括之前的两件险些害她丧命的事情,江云悦一直没有想通。
如今皇上愿意来栖华阁,那么她便有机会怀上皇嗣从而与崔贵嫔争宠,皇后此时应是坐收渔翁之利之时,为何要这般弃她不用?
被崔令雪这番言语一激,皇后也不好公然地继续维护江云悦。不过此时皇后的表情确然是一副为难且姐妹情深的模样,踌躇着迟迟不曾开言。
见此情状,皇上不由好奇地盯着皇后问道:“皇后莫不是知晓什么隐情?”
皇上亲自问起,皇后不好再继续缄口,只能缓缓上前犹豫不决地开了口:“启禀皇上,臣妾方才从栖华阁离开之时,刚巧撞见栖华阁的一个宫女竟鬼鬼祟祟地在宫墙外头埋藏一些东西。臣妾觉得甚是可疑,便让随从将那埋藏的东西挖了出来,结果发现竟是……”
“是何物?”皇上的面色变得阴沉起来,冷声问道。
皇后不敢欺瞒皇上,如实道:“是……是今日午膳之时姜承华亲手呈上的那道点心三色糕,还有……”
皇后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又皆投向了桌上那碟尚未撤走的三色糕之上。
“皇后大约是觉得令妹做出这等事情,觉得难以启齿吧。”崔令雪瞄了一眼那碟三色糕,接话道:“那臣妾便替皇后说了。”
“臣妾本是怜惜姜容华体弱,今日特地来栖华阁想恳求皇上恩准她明日与臣妾一并移居华林园避暑的,不想竟是在栖华阁外撞见了这样的事情。挖出来的东西里头除了残余的三色糕,还有一些未溶解残留的禁药。”
崔令雪白了一眼江云悦:“本宫今日就觉得奇怪,皇上酒量向来不错,怎会昨夜醉宿在了栖华阁内?原来竟酒不醉人药醉人。”
“本宫着实没想到姜容华平日一副清纯可人的模样,竟会做出这等烟花柳巷惯用的下贱之事,着实是丢太师府的脸面。”崔令雪冷笑着说道,满面皆是嘲讽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