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仰慕
“姐姐,我……”殷雪纷抬起头来眼中盈盈,稚嫩的面上又含了几许欲言又止的羞涩。
“行了,什么都别说了,起来吧。”江云悦扶起殷雪纷,“妹妹既是唤我一声姐姐,姐姐自是晓得这里头的份量。”
拉了殷雪纷落座,江云悦面上带着几分忧郁:“只是我的好妹妹,你这份心思日后定要好生藏着,断然不能再显露出分毫。不然害了自己,也更会连累了旁人。”
殷雪纷垂眸点了点头:“姐姐我记着了,日后定当小心谨慎,断然不会再出任何差错。”
“嗯,当断则断,万不可再与旁人藕断丝连。”江云悦不放心及嘱咐着。
江云悦口中的旁人,自是指的北域王高程驿。不明着说,一是因着避讳,二则江云悦也不确定殷雪纷与北域王高程驿之间究竟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见江云悦神色沉凝,殷雪纷红着脸主动说道:“我和北域王,不是姐姐所想的那样。”
殷雪纷的头低了低,尴尬道:“只是……只是我自小便仰慕北域王罢了。”
“自小仰慕?”江云悦一脸惊诧。
但闻殷雪纷继续说着:“北域王好音律擅抚琴,虽是南齐人士,却一直身居北朝,乃是大北朝的国手。北朝的女儿,仰慕北域王的可是不计其数。我自小钻研音律苦练琴技,皆是受北域王的影响。”
“仰慕多年,只是不想自己真正见着北域王的时候,竟是以皇上后妃的身份。”殷雪纷幽幽地望着窗外碧蓝澄净的天空,苦笑着叹道,“不知姐姐可否明白?或许姐姐并不明白。”
江云悦怎会不明白,那懵懂纯洁的少女情怀,那对遥不可及之人儿的崇拜与思慕,谁人年少之时不曾感悟过?
殷雪纷这份情愫,放到江云悦生活的时代,那便是追星。江云悦掐指一算,十五岁的自己,也正是追星的年纪。那时的她可不知比如今的殷雪纷要疯狂多少倍。
她记得自己当年追的明星是杰森,把他的海报贴满了自己房间,只要是他出的专辑都会去买,收集一切关于他的东西像宝贝一样地珍藏着,那样疯狂地一追就是好多年。
在遇上龙明焯之前,人家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她会毫不犹豫地说有,答案毫无意外是她的偶像杰森。
后来跟龙明焯在一起之后,江云悦还会拉着龙明焯去看杰森的演唱会,像个迷妹一样在演唱会现场疯狂尖叫。
以至于龙明焯嫉妒地逼问她:“江云悦,我和杰森到底谁更帅?”
江云悦想都不想地脱出而出:“龙明焯,这还用比吗?当然是我男神杰森更帅!”
龙明焯当场黑了脸,郁闷了整整一场演唱会。
其实当时他应该问江云悦,他与杰森江云悦哪个更爱?
江云悦会不假思索地回答龙明焯,杰森是天空,龙明焯是大地,天空属于好高骛远的飞鸟,她只是仰望与欣赏,而脚踏实地的大地才是她的真爱。
此时皇上是不是殷雪纷心中所爱,或许情窦懵懂的殷雪纷并不晓得。但是江云悦却能感受到殷雪纷对于北域王高程驿所寄托的那一份情感,其实与当年她对自己的偶像杰森一样,是干干净净的。
但如今皇上不是龙明焯,想来断然也不可能容得下自己的后妃心里头曾经有着别的男人。即便这种感情并非是真正的男女之情,而是一种懵懂的少女情怀。
殷雪纷离开的时候,栖华阁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但却依旧没有寻着雪团。临走前殷雪纷笑着让剪舒和翠染不必再找了,接着同江云悦耳语了一句。
殷雪纷走后,江云悦唤了剪舒去卧房的榻上瞧瞧,果然雪团那小家伙居然窝在江云悦的榻上睡得正香。
原来大家只顾着趴在地上到处寻,却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安然地藏到了榻上卷起的帷帐里头。
剪舒一把将雪团那家伙拎起来训道:“好你个小畜生,居然敢上主子的榻,可是不要命了?”
雪团迷迷瞪瞪地咽呜两声,竟是挠了剪舒一爪子。剪舒一声惊呼松了手,雪团趁机立马飞奔到了江云悦的怀里。
翠染上前道:“主子,还是奴婢来送这小家伙回茅茨堂吧。”
江云悦摇着头笑道:“不用了,方才殷妹妹说让它多在这儿留几日。”
雪团一听,很是高兴地冲着江云悦摇起了尾巴。倒是剪舒有些不乐意了:“什么?这个小畜生还得多留几日?!”
见剪舒一脸的不忿,江云悦笑意更盛:“丫头,你既是一口一个小畜生,那你同个畜生计较个什么呢!”
旁边的翠染顿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剪舒瞪了雪团一眼,便气呼呼地走了出去。雪团倒是讨巧,一个劲地亲昵地舔着江云悦的手背,痒得她咯咯直笑。
有雪团陪在身边,江云悦也不觉寂寞,时间不知不觉便过了去。
夜里,听闻剪舒八卦着皇上似乎去了凝翠堂。算起来,高淑媛也因上回帮江云悦求情,自认“知情不报”之罪,被禁足在凝翠堂内大半月有余了。
许是乞巧节将至,皇上也想趁机解了高淑媛的禁足,故而便提前一夜去了凝翠堂。
江云悦晓得,他是皇上,后宫嫔妃众多,必然是要雨露均沾的。可是她终归心里头还是过不去那道坎,狠狠地醋了一夜。
也不晓得,从前皇上不驾临栖华阁的那些夜晚,她自己究竟是怎样熬过去的。
果然第二日早晨,便听闻皇上解了高淑媛的禁足。当天晚上,高淑媛也毫无意外地出现在了乞巧夜宴之上。
乞巧小宴设于后庭之中。皇上只是宴前来露了个面,与众后妃们共饮了一杯便离开了。毕竟这乞巧节本就是女人们的活动。
月色皎皎,后妃们在彩锦结成的楼殿之间落座,各以九孔针五色线向月穿之,过者为之得巧,玩的是不亦乐乎。只是江云悦素来不擅这些针工女红,故而也就在旁看看热闹。
据说往年得巧之人皆是崔贵嫔,虽说是出生将门,但崔令雪却是个擅女红的可人儿。只是今年崔令雪恰巧不在宫中,其他人自是不敢明着和皇后争抢,终是让皇后拔得了一回头筹。
近些日子皇上总爱往栖华阁跑,江云悦明面上的身份又是皇后之妹,而崔令雪又被皇上格外“关照”,送往了华林园避暑。宫中明眼人都晓得,这分明是皇后要得势碾压崔贵嫔的兆头。
故而今夜,一众嫔妃簇拥着皇后,对皇后各种恭维讨好,让一向在这种场合之下雍容端庄的皇后都有些飘飘然地多喝了几杯。
宴中皇后带着醉意顺口提了一句今日乃是江云悦的生辰,并当场送了一对翡翠玲珑金步摇给她作为生辰礼物。
其他嫔妃很闻讯皆是惊讶,直言不知此情而未准备什么礼物,便一个个虚情假意地敬了江云悦几杯酒,便算是将她这生辰给一并过了。
算起来江云悦这假生辰也就统共收了三件礼,一是殷雪纷为她定制的那张琴,二是今日中午吴英蝶送来的亲手绣制的安神香包,最后便是皇后这对翡翠玲珑金步摇了。
不过今日原本就不是自己的生日,江云悦也就没把这当一回事。但殷雪纷与吴英蝶倒是用心,礼物虽不算贵重,但皆是贴心实用的物件。
而皇后这对步摇虽是珍贵,但对于本不爱佩戴这些饰物的江云悦而言,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而且皇后当众送这般招摇的礼物给江云悦,分明就有些欲盖弥彰,似生怕别人不晓得她与江云悦姐妹情深一般。
想到尚被锁在永巷的善宁丫头,想到皇后三番五次地在背后捅自己的刀子,江云悦此时看着这对金光闪闪的步摇只觉得分外地刺眼,不咸不淡地逢场作戏笑了笑,便让翠染收了起来。
众嫔妃说了几句场面话,也没真把江云悦这所谓的生辰当回事。倒是饮了不少酒的殷雪纷带着些醉意拉着吴英蝶上前来,缠着江云悦道是生辰一年就过一回,非得要与她一醉方休。
结果不多时殷雪纷便醉倒了,却并不消停地口中一直喊着要去太乐署,一会儿又要出宫之类的胡言。
江云悦想着那日琴谱之事,怕殷雪纷醉后闹出什么事儿来,便让吴英蝶唤了殷雪纷的宫女俐儿来,将殷雪纷先行送了回去。
乞巧夜宴往年都是宴乐达旦,嫔妃们享着瓜果酒炙,要闹上整整一夜。江云悦最不爱这般喧闹,待送走了殷雪纷之后,趁着后妃们投针乞巧乱成一团时,悄悄地携了翠染离开。
绕过后庭的小道,转角便见着一人立在树影之下。月色淡淡,那背影之中尽是透着忧郁与落寞。
那无声的愁绪仿佛在暗夜之中弥散开一般,连每一寸空气中都散布着那种淡淡的忧思。
江云悦停住脚步,还来不及开口,便闻的那人先一步言道:“姜妹妹,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