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得巧
江云悦回到栖华阁之时,小宫女善宁的死讯已是传遍了宫中。
善宁虽说只是一个粗使宫女,在栖华阁的日子并不长。可是前些天还在这院子里头奔忙着人儿,这么说没就没了,总归是让人心里头难受。
“主子,听闻善宁那个丫头是畏罪自尽?”剪舒问着江云悦,见主子不答话,剪舒继续说道,“当初善宁被抓走时我还不信呢,如今看来一切都是真的了。”
“不过,栖华阁上下没有人想到那丫头当真会使这种损招呢!一个傻子居然能想到用禁药来嫁祸主子,翠染姐姐,你说她从前是不是在装傻啊?”
“如今畏罪自尽她也是死有余辜!”剪舒摆弄着茶盏,不屑地撇了撇嘴。
不明实情的剪舒自顾自地说着,却没察觉到江云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翠染见状立马拉了拉剪舒的衣袖制止道:“剪舒,快别胡说了!茶凉了,你去给主子重新沏壶茶来。”
剪舒瞪大眼睛鼓了鼓嘴巴,有些不明所以。她觉得她方才并未说错什么啊,为何翠染要在此时支开她?
不过看看主子江云悦的脸色确实不好,剪舒也不敢再胡言,只是有些不甘心地嘀咕道:“这么热的天儿,这茶温刚刚好,怎么又要重新沏呢?”
一边嘀咕一边往外头走着,却闻主子江云悦终是开了口:“行了,别去折腾了,在这儿安静地待着就行了。”
剪舒闻言,欢喜地将那茶壶放回桌上,立在一旁不再多话。主动拾起了团扇帮江云悦扇着风。
江云悦心中难受且烦闷,翠染也知道此时多说无益,便岔开话题道:“主子昨夜让皇上久等,皇上后来可曾怪罪主子?”
听翠染提及昨夜,江云悦情绪稍稍缓和了些:“皇上并未怪罪。”
“皇上特地大晚上遣万公公来接主子,昨夜在显阳殿主子定是侍寝了吧?”剪舒听到翠染提及昨夜,再次忍不住在旁边插了嘴。
想到昨夜之事,江云悦不由面上一热,不过此时她也无心去回味昨夜的林林总总。如今善宁忽然死的不明不白,此事就像一层阴云笼在江云悦的心间。
正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不将此事弄个清楚明白,江云悦着实是难卸心头的愧疚。
“剪舒,你一个姑娘家,怎的总将这侍寝之事挂在嘴边。”翠染也不由面上泛红。
剪舒也不好意思掩面尴尬道:“这……我这也是替主子着想啊!”
剪舒扭捏地说着,忽地想起了什么,转而同翠染说道:“对了,翠染姐姐,昨夜咱们在西林园捉的喜蛛呢?不是说好今日等主子回来瞧的么?”
“是呢。剪舒丫头不说,我倒是真忘了这事儿。”翠染拍了拍脑门,转身去将那三个盒子取了过来,“昨夜在月下放了一夜,早晨没见主子回来,日头渐盛了我便取回了屋中。”
“翠染姐姐,快瞧瞧,看看咱们三人究竟谁得巧了?”剪舒凑了过去满脸的期待。
翠染望了一眼江云悦,请示道:“主子现在要看么?”
江云悦点了点头授意:“打开吧。”
翠染刚准备打开盒子,剪舒却阻止道:“哎,等一下啊翠染姐姐。主子的喜蛛好认,是这个大盒子。可咱们俩的喜蛛都是用一样的针线盒子装的,如今如何分的清楚呢?”
“当然分的清楚,昨晚我用胭脂在我的盒子里头做了记号,有胭脂粉的喜蛛便是我的。”翠染轻轻将两个小盒子的盒盖打开,果然有一个盒子里头有胭脂粉。
不过可惜的是,翠染与剪舒的喜蛛都并未结出蛛网,没有“得巧”的二人不由有些失望。
桌上只剩下江云悦的那个盒子没有打开了,剪舒和翠染既是期待又是紧张,谁也不晓得盒子里头究竟有没有蛛网。
正当翠染准备打开那盒子之时,眉头紧蹙的江云悦忽地脑中灵光一闪,腾然起身对翠染说道:“善宁不是畏罪自尽!翠染,陪我去见皇上。”
江云悦匆匆赶到承乾殿,才发现皇后竟然也在。见过礼后,江云悦禀明来意。皇上赐了座,亲切地对她言道:“爱妃来的正好,皇后也正与朕商量着此事呢。”
看到皇后姜梓云那一副雍容端庄的模样,想着姜梓云曾经连番陷害于她,想要取她性命,如今又害了一条无辜的性命,江云悦心中着实是恨。
怀着这满心说不出的愤怒的江云悦,若是换做从前的她,定然会冲上前去扯住皇后大吼:姜梓云,你有本事明着冲我来啊,玩什么阴的?为何要牵连那些无辜的性命!
但是,江云悦晓得她不能这么做。当初水月庵中恶尼怀慈用春彩的死让她明白,在这个地方犯了错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而今善宁的死又让江云悦明白,在这深宫之中,务必步步谨慎步步当心,绝不能心存侥幸,更不能轻视自己的对手。
这是一个没有硝烟暗箭四伏的战场,每行错一步都将会让你付出沉痛的代价。今日是善宁丫头的性命,明日或许是身边的其他人甚至于是江云悦自己。
她不可以冲动,更不可以意气用事。
即便如今有着恨不得杀了姜梓云泄恨的心,但是她也只能强忍着愤怒让自己冷静下来。
“方才皇后同朕进言,道是禁药一案那涉案的丫头既是已死,如今也便没有深究的必要了。”皇上看向江云悦,“不知爱妃以为如何?”
江云悦深吸一口气抬头对皇上言道:“皇上,臣妾认为此案还需继续追查。”
此言一出,皇后眼中神情微微一晃,旋即却一派云淡风轻,不动声色地说道:“死去的那个丫头是妹妹栖华阁的人,亦是禁药一案的唯一线索,如今这线索断了,妹妹想要如何再查?再将栖华阁上下重新审问一番么?”
“妹妹,禁药之事牵连栖华阁,如今那丫头人既已畏罪自尽,便息事宁人吧。虽说本宫与皇上都相信妹妹,但宫中难免会有流言蜚语。再继续翻查下去怕是对妹妹的影响不好。”
皇后言之酌酌,情之切切,仿佛全然是在为江云悦着想。但江云悦听着就觉得心里别扭,看着皇后那张假仁假义的脸更是厌烦。
“爱妃,皇后言之有理。”皇上显然认可皇后之言,“再继续翻查必是又要牵连栖华阁上下,宫中不免会对爱妃有所议论。”
江云悦起身走到殿中央,跪拜道:“臣妾不怕议论,栖华阁亦不怕牵连。善宁并非畏罪自尽,这禁药一案的作案之人仍旧逍遥法外。望皇上明鉴彻查,严惩真凶,让枉死之人瞑目,还栖华阁和臣妾一个彻彻底底的清白。”
“那丫头随身带着一只毒蛛,这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准备在事发之后自尽的。”皇后皱眉说道,“不然,如何解释那个丫头的这番所为?”
显然皇后已将皇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他坐在龙椅之上不语,静静地望着跪在殿中的江云悦。
皇后提议将此事就此了结大事化小,其实是对江云悦有利的。已经查出了这个善宁丫头,并且如今人已经不在了,所有的事情便理所当然地落在那丫头的头上。
那丫头因陷害主子不成事发后畏罪自尽,这已将江云悦与栖华阁的嫌疑彻底洗脱,而此时江云悦却偏偏不肯领下皇后这份提议的情分。皇上冷眼瞧着这一切,心中也不免有所思量。
江云悦见皇后提及毒蛛之事,立马反驳道:“皇上明察!善宁身上带着蜘蛛,绝非准备自尽!”
皇上手指轻叩在龙椅扶手之上,缓缓开了口:“那爱妃倒是说说为何那丫头会将一只蜘蛛带在身上?”
“皇上可记得昨夜是什么日子?”江云悦忽然问道。
皇上有些意外,侧头看看皇后,问道:“昨夜什么日子?”那样子仿佛当真是记不清昨夜发生过什么一样。
皇后见状,在旁提醒道:“皇上,昨夜是七月七乞巧节。”
“噢!乞巧节!朕还真是健忘。”皇上轻拍了下前额,仿若恍然大悟一般,“仿佛皇后之前提到过七月七也是姜容华的生辰吧。”
皇后颔首接话道:“是,昨夜也是妹妹的生辰,妹妹说不想办,便昨夜合着乞巧节,和后宫姐妹们一并热闹了。”
“嗯,不错。”皇上似是赞许地点头,看了看江云悦,“爱妃昨夜过得可好?”
江云悦垂眸不语,皇上忽然提及她的生辰以及昨夜,让她不由尴尬。
不过看皇后的反应,似乎并不晓得昨夜皇上在灵芝池为她庆生之事。看来昨夜之事,皇上是偷偷办的,而且知情之人都保密了。
江云悦只是问了一句昨夜是何日子,然这问题就生生地给皇上这般带着跑偏了。好在皇上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毕竟皇后在场呢!但闻皇上忽地又话锋一转,继续将话题拉了回来。
“嗯,咱们方才说到何处了?”皇上转而问道。
皇后自是晓得皇上并非继续问的是什么江云悦昨夜好不好的话题,连忙在旁边接话道:“妹妹说那死去的丫头并非自尽,皇上方才正问着妹妹,那丫头身上为何有毒蛛。”
皇上复而轻拍了下脑门:“哦,对对对!”
“爱妃说那丫头带着毒蛛不为自尽,那究竟为何?”皇上示意江云悦起来说话。
江云悦缓缓起身答道:“皇上,善宁那丫头是为了乞巧。”
皇上与皇后都极是意外,异口同声地说道:“乞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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