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横祸
夜里,江云悦心神不宁,辗转难眠。
晨起时江云悦眼下的淤青更是明显。而皇上这一夜倒是睡得很沉,早晨起来是神清气爽。
见着双目浮肿眼圈漆黑的江云悦,皇上忧心道:“这是怎的了?休息了一晚上,竟然气色越发的差了?”
担心皇上再要在灵隐庵多留一日横生枝节,江云悦忙不更迭地说着:“臣妾在外头睡不惯,皇上,咱们还是早些时候回宫吧!”
皇上见江云悦这么说,立马同意了回去:“好吧,用完早膳咱们就回平城旧宫。时辰尚早,你再睡多一会儿。”
江云悦心神不宁地躺下,满脑子都是怀慈那张伪善的脸。翻来覆去地又躺了约莫半个时辰,便有人送来了早膳。
来的人是庵主与一小尼,皇上随口问着庵主:“昨儿师太差人送来的春茶甚好,可是采自山中?”
老师太一脸困惑:“贫尼昨儿并未派人送过春茶给施主呀?灵隐山中并无茶树,庵中众人也都是习惯饮山泉水,鲜少煮茶。庵中的茶叶,多是香客赠送的。”
江云悦闻言,惊得手中的筷子咣当掉落在桌面上,慌乱地复而捡起筷子,紧紧攥在手中,紧张得额上细汗微渗。
怀慈并非庵中之人,只是为了接近江云悦所以混入灵隐庵中的。若皇上追查起来,顺藤摸瓜地查到了她并非真正的太师庶女,而是一个来路不明冒名顶替的赝品,那岂不是糟糕?
但见皇上果然面生惊色,继续问着庵主:“那昨日奉茶之人为何人?”
江云悦望着庵主,只见庵主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昨儿公子随行的人较多,庵中上下忙着准备斋饭,人手略显欠缺。是一位外来的香客主动帮忙奉的茶。想来那春茶应是那香客的私物,咱们庵中实在拿不出什么好茶来呢!”
“香客怎是出家人的装扮?”皇上眼中露出疑色。
庵主解释道:“那位施主中途落入水中,身上衣衫湿透了,故而换上了庵中的衣裳。”
“原是如此。”皇上了然顿首,然而眼中疑云依旧未散。只是不再发问,开始动起了筷子。
见皇上不再继续深究,江云悦也稍稍松了口气,但她却不敢去看皇上的眼睛。她怕被皇上看穿她极力掩饰的那一份慌措。
用过早膳,一行人便准备启程,临行前有侍卫前来禀告,道是皇上昨日捕着的那只小鹿寻不着了!
昨日至今时一直风平浪静,江云悦本就觉得不正常,此时听闻小鹿失踪的消息,她明白这定然是怀慈开始行动了。
可意外的是,没果多久怀慈竟抱着那小鹿出现在了江云悦面前。那小鹿在怀中很是惊恐,比之之前见着皇上还要害怕,由此看来怀慈着实不是什么好人。
只是当怀慈将小鹿交到江云悦的手中之时,江云悦却发现小家伙的周身并无异样,这让她心中好生纳闷:这个恶尼怀慈究竟想要做什么?
怀慈虚情假意地与江云悦絮叨一番,皇上置身事外地在旁看着,待江云悦与怀慈告辞,便唤人上前将江云悦怀中的小鹿抱了下去,又拉了江云悦上马。
一行人离开灵隐庵回到平城旧宫稍作修整,便有疾驰的快马送了奏疏到宫中。
皇上清明祭祀,离开京都已有五日,朝中的大小事务皆是等候皇上批阅处置。江云悦陪在皇上身边研着磨,望着那送过来的好几大箱奏疏,不由眉头紧锁,心疼道:“这么多奏疏,皇上今儿得批阅到何时呢?”
皇上抬头看看江云悦,轻佻笑道:“怎么?悦儿心疼朕么?那夜里头可要好生伺候朕哦!”
此时颜律回就候在不远处,皇上赤裸的言语让江云悦不禁脸上通红,低声啐道:“皇上,您……”
见江云悦那害臊的模样,皇上含笑埋头继续批阅,又忽然把住她的手顿了顿:“手上还有伤呢,别磨墨了,去旁边歇着吧!”
说着,也不理会江云悦说什么手已无碍之类的话,唤颜律回传了个外头的宫人来御前伺候,把极不情愿的江云悦给打发了下去。
“皇上,臣妾真没事儿了!”
江云悦噘着嘴怵在旁边不肯走,皇上头也不抬地挥着毫疾书,语气温温,却不容人再继续反驳:“乖,去和跃跃一边玩去!或者让律回带你在旧宫里头转转,待朕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再去陪你。旧宫中御花园春天的景致正好,你不妨过去瞧瞧。”
皇上说着,又忍不住停笔看了江云悦一眼,嘱咐着:“只是御花园很大,别跑太远了,就在附近的百花池看看,朕等下得空便去寻你。”
看皇上的态度,江云悦自知再留在此处也无趣,便出了御书房。颜律回遵旨跟在江云悦身后,见江云悦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劝道:“贵华夫人,皇上不让您陪着,也是心疼您呢!”
江云悦坐在御书房外头的石阶上,抬头看着略微有些阴沉的天色,叹道:“本宫知道啊,本宫也只是想陪在皇上身边,为皇上分忧呢!”
言毕,江云悦扭头望望颜律回,好奇地问道:“颜幢将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皇上的?”
颜律回低头答道:“回贵华夫人的话,下官乃是元和十八年开始跟在皇上身边的。”
江云悦略略算了算,奇怪道:“这么说你是皇上亲政之后才开始跟着皇上的?那为何对平城旧宫这般熟悉?”
颜律回不自然地笑笑:“这个,下官跟在皇上身边之前,曾在宫中做过几年小侍卫。”
“颜幢将如此身手,又是颜尚书的大公子,怎会在宫中做个小侍卫?”江云悦有些惊讶,旋即她又了然道,“哦,本宫明白了,颜幢将一定是不想活在父辈的光环之下,想凭着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番天地吧!”
“贵华夫人见笑了,下官胸中并无大志,只想凭着一身武艺,护身边之人平安而已。”颜律回说着,急忙岔开话题,“贵华夫人可想去皇上方才提到的御花园走走?”
江云悦想着左右无事,便点头跟着颜律回去了。
途中,颜律回忽然提道:“下官一直想同贵华夫人道谢,多谢贵华夫人当初救了下官一命。”
此话让江云悦一头雾水:“道谢?本宫何时救你一命了?”
颜律回解释着:“贵华夫人大概是忘了,当初皇上在瑶光寺中遇刺,下官作为皇上的贴身侍卫有失职之罪。”
“若非贵华夫人奋不顾身地为皇上挡了刀,那后果便是不堪设想,下官亦是万死难辞其咎呀!”
听颜律回提起此事,江云悦也觉得有些心有余悸,然却淡然地笑笑:“本宫是皇上的后妃,自是不能眼看皇上有危险而不管不顾。”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颜幢将也不必再放在心上。这些也都是本宫应该做的。”
“不,贵华夫人有所不知。”颜律回面带感激继续言道,“当时皇上大怒,贵华夫人身受重伤,却在昏迷中为臣求情,臣心中甚是感动。若非如此,贵华夫人入殓当日,下官定是要陪葬的。”
江云悦闻之愕然,有些难以置信:“有这回事?”
颜律回点头道:“不错,若非如此,下官那么失职怎么可能未受到任何惩罚呢?”
江云悦歪着脑袋一路上想了许久,如何也想不起来她受伤后帮颜律回求过情。当时她奄奄一息,满脑子就只有龙明焯,怎还会帮颜律回求什么情?
可既然颜律回怎么说,想来此事也是不假的。当时她神智昏迷,或许歪打正着地说了什么胡话也不一定。
有些不置可否地笑笑,江云悦随口应道:“本宫当真是不记得有这回事了。”
行至旧宫御花园,如今倒是百花争春开得热闹,这应是平城旧宫中景色最怡人之处,让江云悦陡然想起了京都宫城中的西林园。
此时的西林园中的桃花也正开得热闹,不过皇上今年移了不少到新修的含温堂小花园中,江云悦无需远赴西林园,只要稍稍移步,就能见着满目的桃花。
不过如今有了大着肚子的剪舒住在后殿煞风景,江云悦也无心去屋后的小花园赏什么花。
只是从前西林园中最让江云悦挂心的显然不是粉红似云的桃林,而是那一株不知所踪的不起眼的栀子花树。
不过那树乃是太子豫宁亲手所植,皇上故而宝贝得紧,后来无故消失之后便在宫中再也见不着了。江云悦估摸着,皇上应该是把那株栀子树直接移植去了太子在华林园中的住处了吧。
越往平城旧宫的御花园深入走,一股熟悉且浓烈的芬芳便扑鼻而来,让原本精神略有些欠佳的江云悦顿时神清气爽。
闻到这味道,江云悦顿时脚步变得轻快起来,灵巧地钻过交错的花枝,朝那花林深处奔去。
身后颜律回的个头比江云悦自是高大魁梧了不少,此时在花丛中明显就有些施展不开。
眼看着身材娇小的江云悦猫着身子窜来窜去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颜律回心中不由有些急了,焦急地在后头喊道:“贵华夫人,您慢点走,注意安全啊!皇上交代过不能走太远的!”
颜律回话刚落音,便闻的前方一声惊呼:“啊!”
认出是江云悦的声音,颜律回顿时吓得魂都险些没了,急忙拔剑砍断身旁妨碍他手脚的花枝,一个纵身跃地而起,身轻如燕地踏着花树顶部的枝桠,往江云悦惊叫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