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桃花戒指
周辉昱的脸上有着片刻的失落，随即换成一副笑脸，只是低落的眼神却是怎么都挂不上先前的神采的。“没什么，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他这样说，怕说出不适合的话会令对方为难。
之后的用餐过程，陶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和尴尬的气氛，好在周辉昱或是提起小时候的趣事或是谈谈学生期间、工作期间的经历，才使得餐桌上不至于沉默到底。
两人最终在餐厅门口道了别，陶乐婉拒了对方要送自己一程的提议，只说自己要去别的地方逛逛。陶乐望着周辉昱的背影渐行渐远，瘦长的身影倒也能看出几分过去的影子，背着书包上学堂的旧时光，以为淡忘了个干净，却总能在某种触发作用下从脑海的底层浮上来。
说是要随便走走倒也不是陶乐随便找的借口。一点二十分，距离下午的营业时间还有一段距离，这样想着，她的脚步已经不由自主地朝通往公园的路走去。
应是时间的关系，今天的公园里面依旧安静，坐在上次的位置上，难免不会记起上次的经历，那是她第一次碰到叫安夜的男子。这样想着，脑海中的人却错觉一般地再度出现在她身边，颇自然地坐在了她一侧。
“喏，给你。”对方朝她伸出右手，手上拎着的是奶茶，看包装袋陶乐便知，这是她常喝的那家店里的奶茶，清新的茶香、软糯而量足的黑珍珠、甜而不腻的滋味，这些都是陶乐对那家店的奶茶情有独钟的原因。
在陶乐愣神的间隙，安夜干脆将奶茶移交到陶乐手中。
“你怎么会来这？”
“我说过，我们大概需要找个地方好好聊一下。”安夜怡然地倚在木椅的靠背上，双手掏在大衣口袋里，视线仰望天空，日光在这个时间点变得刺眼了一些，所以他的眼睛舒服地眯着，纤长的睫毛因此而上下轻轻吻合在一起。
陶乐转头朝向他，视线中带着疑问，看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之后的时间里，安夜耐心地讲起涂盼与陶乐之间的事，事无巨细，从他们的初见，到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即使是细节，都不会错过。听着他的讲述，陶乐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点点加速跳动起来。望向安夜的眼神写满了不可思议，如果继续不相信他先前所说的话，那眼下他的讲述又要怎么解释？属于自己与涂盼的种种，外人怎么会这般清楚？
“那你为什么不在那一天就告诉我？”陶乐的话让安夜一时无法分辨她的情绪如何。
“怕告诉你你也不肯相信，怕你即使相信了在日后心中也会有难以消解的矛盾，怕你过得更辛苦。”安夜这样说着，眼睛满含温柔，一眨不眨地望着对面的人的眸子。
出乎意料的回答，可若他真是涂盼的话，又属于意料之中的答案。陶乐忽然觉得一阵鼻酸，之后，眼眶就难以避免地潮湿了。
“怎么能不矛盾？相信你的话，对着不同的脸，我会觉得自己是不是把涂盼给弄丢了。不信你的话，又有谁能告诉我他在哪里……”陶乐低头，喃喃着，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流进了嘴里面，也苦也甘，还是矛盾。
“给你。”安夜将灰色手帕递到了陶乐的视野之中。
看清手帕的那一刻，陶乐只觉得触电一般，记忆翻涌而来，呆呆地将视线转移到身边的人的脸庞上。
安夜见状笑着摇头，抬起手帕将她脸上的泪水细细擦掉，随后，轻轻刮了她的鼻子一下。
“真的是你吗……”随之而来的是陶乐泄洪一般的泪水，止也止不住。安夜探身轻轻给她拥抱借她肩膀，哭吧，让她痛快地哭一场也好。
尹哲接到陶乐的电话时，时间已近傍晚。挂断电话，他就叫上贝蓝他们，匆匆赶往陶乐那。“陶乐说涂盼回来了。”他是这样同四只说的。
“这真的是……”柯享小声嘟囔。
“你觉得是咱家的小鱼吗？”梁野屏气凝神地观察了一番之后颇不甘心地找不到答案。
“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石允边说着边忍不住摇头。
“如果涂盼长得更成熟的话，难道不是这个样子吗？”贝蓝在不经意间道出了震惊四座的深刻言论。
七嘴八舌过后四只敛了敛心神，又是一番默不作声的足以将安夜穿透的视线扫描……
前后左右，安夜恰好处在四道激光般的视线的正中央。自打尹哲他们匆忙赶到之后，他就要开始承受种种意料之中的深刻体验，身为被观察对象，他只能不时地小小转换下姿势，任由四只勘测加品评。
尹哲坐在沙发上，只是在与陶乐交谈的间隙才将视线扫过了随即离开，与四只不同，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你怎么想？”尹哲开口问坐在自己对面的陶乐，此刻，窗外是夕阳西下时的暗红色，房间里的灯没有打开，逆着外面的自然光线，她的面孔深陷在一片阴影之中。
“初次见面时莫名的亲切感，相像的背影，走路方式甚至都一致，可以一字不落地讲出过去的事，发生在他身上的也好，发生在我们周围的也罢，都是那样。”陶乐边回想最近几天的经历边喃喃道。
尹哲闻言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或许是我选择的方法太过剑走偏锋，又有未曾料想的事情出现，才酿成了现在的混乱，只是，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陶乐在尹哲所说的话之下显得愈发茫然，现在看来却是之前发生过什么，涂盼又经历了什么她分明是不清楚的。
尹哲在陶乐疑惑的视线的注视下并没有接着往下讲，而是起身将安夜叫到了外面。四只了然地看着尹哲同安夜走出了众人的视线之外，他们知道，尹哲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亲自确认的，而那恐怕比他们再细致入微的观察都有效得多。
“哥，好久不见。”安夜站在尹哲对面，边说着边轻松地笑。
“你到底是谁？”与安夜的笑脸不同，此刻的尹哲周身的气场散发着凌厉的气息，带着压制对方的危险性，望向安夜的眼神似要将他看穿。自然，对安夜来讲，这样的目光与先前四只的注视是截然不同的。
“我是谁你不清楚？”安夜依旧轻笑着，只是，他的笑容此刻看起来却是带上了几分讥笑的意味。
“我只知道你分明不是涂盼，为什么要以涂盼的身分出现？”尹哲并不在意他玩世不恭无视问题的回答，语气说不上咄咄逼人，可在渐渐拉下的夜幕中显得愈发地冷了几分。
“如果不是那晚你将小鱼的真气封住了一半，一直在他真气掩盖之下沉睡的我又怎么会出现？”安夜不想再与尹哲玩什么文字游戏，利落发问。
“为了让涂盼摆脱混沌，我别无选择。不过，既然你承认了你并不是他，为何不干脆告诉我你是谁？”
“暗夜，你不会没有听无影提起过，不是吗？”安夜边说着，边细细观察着对面男子冷峻面容上微妙的表情变化。
暗夜，众死神惟其马首是瞻的暗夜，尹哲作为无影的影子杀手，岂会未曾听说过他的大名？只是，他断然无法将眼前有着少年般俊朗面容的男子同统领众死神的死神首领暗夜联系起来……
“我出现在这也只是因为涂盼最后的嘱托，想着我依附在小鱼的体内那么久，仅有的请求我怎么会不照办？”这样说着，安夜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起来。“所以，出于为涂盼着想的话，你还是不要拆穿我的好。”
“涂盼现在怎么样了？”渐渐理清了安夜的用意，尹哲问出这些天他一直在苦寻答案却始终未果的问题。
“在好山好水好风光处休养着，他的真气并没有完全散掉，所以，你完全可以放心，他还活着。”以安夜作为暗夜的真实身份，自然不屑于说谎，这一点，尹哲自然也心知肚明，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尹哲心下的决定也已作出。
“好久不见，涂盼。”尹哲淡淡开口，语气恢复到一如往常。
安夜闻声笑，随后同尹哲并肩走回了房间里面。
见他们回来，房间里的五人立马向尹哲投来了询问式的目光。尹哲冲他们轻轻点头。四只原本在等待答案时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终于踏踏实实地归位，接着，就是颇有默契地冲向安夜一阵亲密的温柔“蹂躏”。
“为什么不早点来见我们？”这是四只佯装生气的抱怨。
“一直都怕你们不认我啊……怕伤心，自然许久都提不起勇气来。”安夜这样回答，笑得大眼睛眯起来，知道真相的尹哲看过去时，看到他的表情再自然不过。
在重聚的一派祥和之中，陶乐似乎愈发沉默了，这一点，安夜和尹哲都有所察觉。可是，毕竟心结的消解不是在一天两天的时间里用一句两句话就可以达成的。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安夜自然是以涂盼的身分重返了六子的家，同清楚六子、陶乐的种种一致，对于这个家，安夜也是轻车熟路的。对于安夜来说，真气即使是沉睡着，亦能感知到发生在涂盼身上、周围的一切涂盼能感受到的或不能感受到的人、事、物。
陶乐终究还是失眠了，尽管安夜在走时与她道别的方式同涂盼无异，可是，她总觉得有什么悄悄改变了，单纯有这样的感觉渐渐浮现，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下了，脑袋在半睡半醒之间却像是在做着用力地思考一般，喉咙像是被勒住了，说不能说，就连呼吸都困难得异常……终于挣扎着醒过来，却发现是自己在梦里哭到哽咽，难过从睡梦中蔓延到醒来后的现实，手心里面依旧躺着有着凉凉触感的手链。她不敢想，如果安夜真的是涂盼的话，为什么手链没有被他带在身上而是物归原主一般地被悄然归还给自己……
窗外夜色浓如墨，没有月光，她没有开灯，只是，左手无名指处传来的淡淡的粉色光圈在黑暗的世界里显得异常明亮，如果不是自己不够细心的话，那她确定，这种情况是她第一次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