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把酒言“欢”
傍晚，火烧云的颜色映照在湖面，晕染了水色，映红了远方的白雪。冬天的夜晚来得早，山城的万家灯火像天空的星星倒映在大地上。
火红色的狐狸静静地蜷在枯萎的草丛中，眼神专注地直视着远方，像是在期待什么出现一样。它的身边躺着一个空了的红酒瓶与挂着酒渍的高脚杯。
“小野，咱们回家吃鱼！”连池先生边说着边将手中的鱼篓抬了一下，似乎在炫耀今天的成果。
火狐狸闻言利落起身，连池先生弯身捡起酒瓶与酒杯。
房间的壁炉里燃烧的木柴噼啪作响，梁野在饭桌前吃得狼吞虎咽。连池与扶南星看它的吃相忍俊不禁。
“南星做的烤鱼好吃吧？”
顾不上说话，梁野猛点头很多下，他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这几天，他每天都会出门，有时候在外面游荡一天，又有时候会像今天一样在湖边，一待就是一整天。
而当南星提出要给他带些他爱吃的东西时，他除了会带葡萄酒，对其他的都是拒绝的，他觉得连池先生酿的葡萄酒实在是太好喝了，以至于他不想掺杂其他味道。
这个叫Ｔ市的山城挨着Ｆ市，二者的区别只在于Ｆ市更繁华，而Ｔ市更有自然风光的美丽，依山傍水，水不只有湖，更有海。连池与妻子扶南星目前定居在这里。
等梁野将自己盘中的数条烤鱼都吃得一干二净之后，擦拭掉了嘴角的油光锃亮。抬头看坐在对面的二位。
“小狐狸要去下一个地方了？”在梁野开口之前，连池抢白道，嘴角挂着一丝抢占先机的小小得意。
梁野笑了，点头，“连池先生还是老样子，总要听我的心思。”佯作不满。
“只听了你想对我表达的心思，并没听你不想被听到的小心思哦。”连池调侃，一旁的南星闻言莞尔。
“小野有目的地吗？”南星这样问道。
“有。”梁野点头，点头的一瞬间眼睛中似乎掺杂了一丝情绪的波动。应该是想到了什么。
“要带点酒走吗？”连池问。
“太好了！”小狐狸露出了很满足的灿烂的笑。
远远地，梁野就看到了墓前的雏菊花束，花朵在冷冻与阳光照射的双重作用下已经腐烂掉了。
梁野弯身把花束捡起，看着花束的眼神充满厌恶。下一秒，花束在空中消失，如同蒸发不见的水汽一样。
接着，他席地而坐，从羽绒服的大口袋里掏出两个酒杯，一瓶瓶身纤细的红酒，拔开瓶塞，斟酒进杯。
“陶乐，我来看你了。”他这样自言自语。
他已经离家出走将近四个月了，可是他依然不想回去。陶乐睡在这里，涂盼回家了吗？梁野的直觉告诉他自己答案是肯定的，他相信涂盼已经回家了，他还相信尹哲跟涂盼并没有将隔阂解除，没有依据，直觉这样告诉他。
他就这样，坐在这里，一点一点地将瓶中的酒喝尽，对他来说，并不是独酌，因为他每一次举杯都会碰一下自己前面的酒杯。等他全部喝完后，他举起那杯酒，倒在地面，如同声音一般，动作也很轻。
“陶乐，再见！”梁野的声音很轻，用像是怕吵醒对方一样的音量。
然后，起身，红色背影渐渐在远方模糊成一个小点。
卧室里，床上两个人在睡着，昏睡得几近不省人事，梁野看着这对男女嘴角冷笑了一下，接着，伸手将床头柜上陶乐的照片从相框里取出来放进口袋里，接着消失在空气中。
酒吧中偏僻的角落里，尹哲与涂盼两人在默默喝酒，从开车出门到现在，两人没有任何交流，谁都没有试图开口跟对方说些什么，就好像谁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一样。
实际上，两人要说的话太多了，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更何况，不愿开口的比重更大。
“哥点的酒好喝吗？”涂盼率先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寂。
“要试试吗？”尹哲觉得好笑地挑眉。
两人的相处似乎有了点以往相处的味道。
涂盼浅笑，摇头。
“哥还要找无影吗？现在还没有线索吗？”
尹哲点头，继而摇头，低头的瞬间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又舒展开，喝了一口酒。
“你恨我吗？”隔了一会儿，尹哲开口。
涂盼闻言笑，“恨你什么？”
“恨我面对陶乐的死无动于衷，你也知道，这些信息我们与暗夜是共享的。”
涂盼收起笑，面无表情地摇头。
“哥想听真话吗？”
尹哲直视涂盼的双眼，什么话都没说。
“不管你对陶乐动了感情，哥不至于不告诉陶乐那是我吧，以至于我总是怀疑是我亲手杀了我的妻子。”
“我说是我嫉妒你你信吗？”
“当然，不然呢？”
“你到底是不是我弟弟，这太不像我最傻的弟弟说的出的话了”，尹哲知道涂盼的反问是认真的，此时的他突然心里产生一丝恐惧，为了掩饰他笑着说了这句比平时长了好多的话。
“如果哥不找我的话，可能不是了，不过……”
“我以为你会恨我没有阻止陶乐的死，或者恨我也喜欢她……”尹哲没说完被涂盼打断了，“我不恨你没阻止，我恨你也想杀她，还有只有你一个人喜欢她。”
“老五，我和暗夜不一样，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把你当成弟弟。”尹哲第一次这么直接地表达自己的内心，哪怕和梁野他也没有如此示弱。
“哥，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既不是动物，也不是人，好像连杀手都不像了，死神的杀手为什么需要兄弟呢？”
“老五，原谅我这一次。”
“哥，你还会找下一个陶乐吗？你我都知道，无影没回来，必然会有下一个陶乐，哥还要去找吗？”
尹哲闻言觉得心脏被扎了一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觉得很无力，自己口口声声说着涂盼是自己的弟弟，可是他对自己的弟弟竟然连保证的话都说不出来。
“又或者，我应该这样问，你一定会继续找无影的，那么，必然会有下一个陶乐，等你找到了，你要怎么对待这个‘陶乐’呢？”
“难道要继续产生感情，或者说是移情，之后为了让无影回来，会毫不犹豫地下手或是冷眼旁观吗？”涂盼停顿了一下，看了下坐在自己对面的人空洞的眼神与毫无表情的脸。
“涂盼，我不会爱上第二个人，也不会让别人原谅我两次，我早就答应你四哥不会利用你找无影了。而且这一次我不是暗夜，我没有步步为营。”尹哲说的有些动情。
“你看，哥好像已经习惯叫我涂盼了，哥还会真的在乎我这个弟弟吗？”
“老五，这只是我叫你的方式，并不能说明什么。”
“好，我接受哥的解释，可是哥真的能心安理得地让自己相信自己对陶乐只是移情吗？或者，哥除了自以为地爱无影，是不是又在这过程中，发生了偏移呢？”
“老五，我不想怀疑什么，可是你没有必要来搅乱我的内心，我说过我不会爱上第二个人。”
“所以，你还是会急不可耐地寻找下一个陶乐，然后策划一次死神的降临，对吧？”
“涂盼，如果你对陶乐的是爱，那么下一个人无论她是谁，叫什么都和你的妻子无关。你清醒一点？”
“又是一个自己不清醒让我清醒的人啊！尹哲，你永远是我大哥，不过我不想再信任你了，或者是不能。这一次是我和你真正的对决。你期望的死亡我会尽全力阻止。”
“老五！”
“哥，你还觉得我不是你那个傻弟弟了是嘛？”
“是不是你四哥也不再信任我了？”
”你看了那封信，所以才找我出来的对吧？“
”是，我看到了，在为你打扫房间的时候，如果我知道我的选择会让我失去我的两个最信任的人，我一定不会这样选。我会把我的命递给暗夜……“
”不必了，暗夜不想要你的命。“
“还有，你不要用我对陶乐的爱来压制我的举动，这并不矛盾。而你尤其不要以为你能利用我找到无影。哥你还不承认吗？还是说你对自己就那么没信心，没信心到以为我跟无影会有什么瓜葛。四哥并不是不信你。他是唯一一个完全一直信任你的人，不信你的人是我，你实在没有必要这么草木皆兵！”
“涂盼，现在的你才让我真正相信你是暗夜的人！”
“之前怀疑，现在相信是吗？大哥，我来告诉你，四哥不是不信你，是怕你不信我。”
“终归是不信。”
“尹哲，你知道你和暗夜不一样在哪里吗？他命令别人信任他，而你要求别人信任你。”
“你四哥说等他回来后的酒，你还喝吗？”
世界上总有一场酒局解决不了的事情，恐怕两场应该还是不可以。
Ｚ市富人区私人医院的产房里终于响起了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方才等在产房外焦灼地踱来踱去的男子双手猛地拍了一下，焦灼而又紧张的表情转为欣喜而激动的笑容，“我当爸爸了！”
大夫和助理医师相继走出来，“恭喜你姚先生，喜得千金！”口罩后面的脸看着年轻的爸爸露出笑意。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姚远握着大夫的手不停道谢。
“辛苦，老婆了，孩子长得特别漂亮，特别像你！”边说着，男子俯身拥抱自己病床上的妻子。
“这下你得偿所愿了！”
姚远用力地点着头。
一旁婴儿床里的新生儿甜甜地睡着，锁骨位置处有一处粉色胎记，是水滴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