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仙子
鲜血迸溅，林默的右手被撕下，连同离渊被扔到了一旁，他闷哼一声，脸上的神色愈发的苍白绝望起来，离渊脱手，意味着黑暗中最后一点希望也忽闪着熄灭了。
他有些无力的垂下了头，视线却无意间看到了闫石交给他的竹笛，看样子应该是被他被蛛腿贯穿时掉落出来。他的眼神带着几分自嘲，这深山老林间，哪里会有天火阁弟子，即便时候，待支援到来，估计他也成了蜘蛛的养料，但是他终究是不愿放弃任何一点生存的希望，深处溅满血的左手，有些无力的吹响了竹笛。
笛声也有气无力，在山间迷雾中游荡片刻，惊掉了几片枯叶，之后再没有任何动静。
蛛腿抬起，虽然它不知道眼前的人类做了什么，但是那把古怪的剑已经掉落一旁，只要将他杀了，一切便结束了。
可蛛腿带着呼啸风声，向着林默的后脖颈而去。
突然，一声轻笑响起，如同山野间最娇媚的女妖一般，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不知从何处而来，不知到何处是尽头。
大蜘蛛的腿猛然停下，随后不受控制的抬起，落回了原地。
受到笑声影响的不仅是大蜘蛛，还有林默。一个瞬间，林默的心神便失守，脑海中空白一片，他很确定，倘若这笑声的主人要他自尽，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照做。
他的意识逐渐失控，本能控制了他的身体，他的瞳孔中，黑色的刻印飞速转动，随后他的意识逐渐恢复了清醒。
清醒之后，他愈发感觉到恐惧，仅仅是用声音便能控制人的心智，杀人于无形，甚至连不通人情，只懂杀戮的妖兽也能控制。
他从未听说过有功法武技可以做到这一点。
同样惊讶的还有这声音的主人。这少年区区一个武者，居然能如此迅速的恢复清醒。
她从树上一跃而下，蹲在了林默面前，带着几分好奇的看着他。
林默察觉到了这缕视线，抬眼望去，看到了一名仙子般的少女，她穿着一袭紫白相间的罗裙，身材窈窕，赤足而立，玉足嫩白，一双眼眸似含着千载秋水一般，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脸。
被钉在蛛腿上让人观察着实不是一件让人感到愉快的事情，林默轻咳了一声，喷出星星点点的血沫，想要让眼前的少女意识到，他已经快死了，快点做些什么。
眼前的少女似有所感，伸出粉嫩的小手，抚上了他的脸颊，随后确认，这少年体内，果然有让她熟悉的气息。片刻之后，她收回自己的手，看向地面上的竹笛，凝眉沉思起来。
沉思需要凝神，所以她没有注意到面前狡诈的大蜘蛛，正在逐渐的脱离她的控制。
它看不穿眼前的少女到底是何方神圣，所以极为谨慎的一动不动，等待着自己完全脱离那声媚笑的控制，然后一击必杀。
山雾湿润，少女拖着脸颊，似是没有发现大蜘蛛的心思，继续沉思着。她也是天火阁弟子，看到竹笛的瞬间便响起了染尘试炼，林默吹响了笛子，被她发现了，那么就应该将他除名，这是天火阁的规矩。
而她对林默颇有几分兴趣，想要知道，这少年身上让她感到熟悉的气息终究从何而来。
心思纠缠间，大蜘蛛被风刃割的破烂的眼中浮现了森然杀意，它已经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尖啸一声，猛地抬起蛛腿，向人族少女袭去。
这是它自蜕变成妖兽以来，最快的一次攻击，尤其是在它抬起蛛腿时，那少女还一动不动，所以它很自信，这一击绝对能贯穿那名人族少女的身体。
蛛腿带起的风吹乱了她的秀发，直到此时，少女才抬眼望向蛛腿。
已经太迟了，无论怎么看，少女都无法抵挡或是躲过蛛腿的袭击。
但是蛛腿偏偏差了一寸，落在了她的身边。
它有些迷茫，半响后才想明白，原来它一直都在少女那一声笑的控制下，它所感知到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少女让它感知到的。
恐惧蔓延到它身体里的每一处，就像是当初无意间看到莽山深处那只“王”的时候一样。没有半分迟疑，它尖啸一声，命令毛蛛向少女袭去，它则毫不迟疑的向巢穴退去。
少女的脸上有些几分厌烦，这大蜘蛛的叫声太过刺耳，让人心生浮躁，看着那些涌来的毛蛛，抬起纤纤玉指，毛蛛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然后少女打了一个响指。
毛蛛群一愣，随后便调转方向，疯了一样，开始攻击大蜘蛛。
一只巨大的蜘蛛惊恐不已，不断挥舞着蛛腿，毛蛛被碾死，绿血喷溅，但是依旧疯狂的涌向大蜘蛛，看上去让人后背一阵发凉。
而更让林默感到恐惧的是这名少女，她命令毛蛛的时候，身上分明没有任何的魂力波动，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林默的疑惑，少女拍拍手，重新蹲了下来，眸子里带着几分笑意问他，“想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
声音空灵，如杜鹃夜啼般悦耳，林默不知该如何回答，脸上红了几分，点了点头。
她挑眉，并未急着回答林默，弯腰将竹笛捡起，放到面前打量片刻，随即有了决断，这荒山里只有她听到了林默吹笛的声音，只要她不说，便没人能知道。
她弯着眸子看向了林默，“今天我就当没有听到哨子的响声，算是你欠我一个人情，想要知道我怎么做到的，便来天火阁寻我吧。”
林默猛地抬头，看向她的眸子，此时才反应过来，这实力恐怖的少女，居然是天火阁弟子。
少女将弟子放到林默面前，不理会他的眼神，迈步向大蜘蛛走去，毛蛛像是见到女王一般，纷纷让路，在一旁瑟缩，一动不动。
此时大蜘蛛的身体上沾满了绿色的血，看上去极其狼狈，但是这些血大多来自毛蛛，它并未受到多重的伤，依然有攻击的余力，随时准备给少女致命一击。
可是少女嫩白的玉足每落下一次，它反抗的心思便弱上几分，那是源于本能的畏惧与臣服，无法抗拒，不出片刻，它已经服从于心底的恐惧，像是一只普通的毛蛛一般，带着敬畏看向眼前的少女。
她绝对不属于这个世界。
它想起自己见到那只王的时候，也曾感觉到这样的恐惧，明明感知不到任何的魂力波动，却无法抑制的恐惧臣服，它隐约知道，那只王与遥远的另一个世界有关，想必眼前的少女也是如此。
这是阶位的不同，它没有资格去感知眼前的少女。
终于，少女来到了它的面前。绝望逼近，大蜘蛛知道自己已经难逃一死，它突然有些好奇，看上去如此娇弱的少女，会用何等手段将它杀死。
很快它便知道了答案。少女伸出纤纤玉指，落在了坚硬丑陋的蛛腿之上，片刻之后，一朵娇艳的花从蜘蛛的血肉之中生长出来。
花的根生在了蜘蛛的身体之中，吸食着它的血肉而生，花瓣愈发娇艳，蜘蛛的身体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下去。
短短片刻，蜘蛛便已经只剩下了一张干瘪的皮。
毛蛛连战栗都不敢，齐齐的将自己的身子埋到土中，林默沉默了很久，他虽然被钉在蛛腿上，看不到身后的发生了什么，但是也隐约感知到了，有什么东西眨眼间便将大蜘蛛吞食。
最迫切的威胁被解决，林默的精神松懈了祭祀，随后眼前一阵模糊，虽然他生命力顽强，但是流血太久，依旧会死，他带着几分无奈向身后喊了起来，“姑娘，能不能帮我把我的剑递过来？”
有风扑面而来，林默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答复，然后他才意识到什么，带着几分不可思议问蝴蝶，“她走了？”
蝴蝶面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都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林默此时被钉在地上，无法挣脱，蝴蝶被束缚，也无法将离渊捡来，而那些还未死尽的毛蛛从恐惧中挣脱出来后，向着林默爬了过来，怎么看他的危机都还没有接触，那少女居然就这样走了。
无奈之下，林默只能自救，他的眼中有决绝，随后双脚踩到地面上，然后猛地发力。
蛛腿没入土中太深，他又太过虚弱，想要将蛛腿拔起自然不可能，所以林默生生的将自己的伤口越撑越大，只要伤口比蛛腿更粗，他便能脱困。
鲜血向雨水般洒下，林默的瞳孔中布满了血丝，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身体每一寸都在颤抖，但是想要捡回离渊活命，这是唯一的方法。
他生生的撕裂自己的心口，偏偏不能昏迷，要仔细的品尝每一份苦楚，这苦楚与烈焰灼心不同，来的直白而强烈，他的脸上青筋暴起，终于忍不住，痛苦的嘶吼起来，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
蝴蝶不忍的闭上了眼，心口抽痛。
还未走远的少女停下脚步，跃上一棵巨树，眺望向林默，明眸中的兴致愈发明显，她最怕的便是疼痛，也不知道这少年怎么这么能忍。
沉思片刻，她将自己的面纱摘下，娇艳的红唇微微鼓起，向着林默吹出了一道看不见气息，气息随风而荡，准确的飘入了林默的身体中。
这气息极为不凡，刚一入体，林默便突然有了几分力气，他咬紧牙关，憋住一口气，肌肉猛地绷紧，在一阵鲜血喷涌中，终是摇晃着挣脱了蛛腿的禁锢。
雾气从他的胸口穿过，林默的半个胸膛已经破烂不堪，三岁的内桑混着鲜血滴答着落下，他啐出一口鲜血，血里有半颗被咬碎的牙，他的眼神有几分涣散，看向了离渊。
他离死亡只有一线，而离渊还在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