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险处逢生
云海之中的对峙虽说隐秘，但是境界足够，已经可以窥见云海中所发生的事端。他们知晓了老马的实力不弱于当年，甚至有所进境，同时也知晓了老马与阁主之间的矛盾。
这样的大事，已经有百年未见。若是百年之前，这些长老也许会出来做些什么，但是现在不行，他们已经很老了，剩下的寿元不能浪费在这种与己无关的事情上。
已经在闭关的长老藏得更深，不愿被此事牵连。
司阵道人是个例外。他必须要替帝王盯着天火阁中发生的事情，尤其是这种有可能会引来动荡的大事情。
他起身，想要去见老马一面，却无意间发现他的女徒正在一个古树的枝丫间坐着，视线落处，是外阁山脚。
少女已经认出了林默的气息。
她依旧带着面纱，但是眼睛之中闪烁着比星辰更明亮的光。
司阵道人在心中苦笑一声，并未去打扰她，而是转身来到了观天阁山脚下。
山道上的封禁不如主峰那般强，但是司阵道人却并未硬闯，而是运转魂力，将气息散出。
封禁裂开了一条路。
司阵道人上前一步，便来到了峰顶，来到了老马的面前。他定定的看着老马的脸，眉头微皱，“就在今日，玄幽帝国派了一队游骑兵到了边境处，如今的局势很不安稳，你不该这个时候和阁主针锋相对。”
老马透过窗棂看着星辰，语气坦荡，“今夜阁主要出手夺林默的机缘。”
司阵道人脸上隐有不悦，“难道你那个没有入门的徒儿，比帝国的安稳更加重要？”
闻言，老马未曾回答，反倒是坐在一旁的扶伤道人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笑了起来，“你为了你的徒儿甚至不惜蒙蔽陛下的耳目，将战千里之死压了下来，如今却来劝老马对他徒儿的为难坐视不理？”
书房中安静了下来。
司阵道人的脸色几经变化，先是难堪，最终变得平静，喟叹一声，语气软了下来，“师兄，最起码在帝国局势明朗之前，不要与阁主再起冲突，可否？”
当年之事已有了些眉目，老马并不着急，只是阁主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的放过林默，那么老马与阁主之间的矛盾迟早还会再次激烈起来。
好在这件事情，司阵道人已经想好了如何解决。
他会去见阁主，劝阁主放弃对林默的恶意，若是阁主不愿，司阵道人会派他的弟子守护林默一年，直到他入了观天阁为止。
看似是不错的条件，可是叶寒与林默有仇，让他来守护林默，老马显然不放心。
司阵道人有些无奈，告诉老马，不是他。
如今拜在司阵道人门下的只有两位弟子，既然不是叶寒，那么自然便是人间不见已久的大师姐。
她虽然未曾上通天榜，但是没人敢质疑她的实力，即便是如今的通天榜榜首，窥星阁执事长老的亲传弟子，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有她在，则林默安全无虞。
老马斟酌再三，答应了司阵道人的主意，毕竟如今阁主深得陛下的信任。
只要帝王依旧信任阁主，那么老马便很难将阁主除掉。争端太多，受到拖累的反而是老马。
得到了老马的承诺之后，司阵道人转身便要离开，可是在转身之后，他顿住了身形，淡然开口，“我已经许久未曾喝到上佳的秋露白，可否送我一坛？”
这话自然是对着扶伤道人所言，可是回答的却是老马，“喝酒伤身，改天我给你送点上好的普洱茶过去。”
司阵道人扭头，看着他酒杯中斟满的秋露白，苦笑摇头，不在多做逗留，纵身向着主峰而去。
待他走后，扶伤道人俏目含春，扭头看着老马，罕见的露出了小女儿的神态。而老马低头饮酒，装作未见，但是心中也有些异样的感觉。
人老了以后，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不可避免的温柔了起来，老马这些年时常有愧疚，明知扶伤道人的情思，却不理不问。
但就在此时此刻，他更多的是有些庆幸。
幸而扶伤道人这些年一心一意。
正所谓几人欢喜几人愁。离了观天阁山峰的司阵道人虽然面色如常，但是胸口之间的一抹苦涩却挥之不去。
直到他见到了阁主，才将这抹苦意压下，恭敬而直白的说明了来意。
出乎意料的是，阁主答应的很快，他眉目温和，告诉司阵道人，他本就不想与老马这等强者有冲突，既然知道了林默是老马看好的徒弟，那么他自然不会再寻林默的麻烦。
这样轻飘的话，司阵道人自然不能信，他看着阁主的眼睛，面色凝重，但是最终没有再次开口，而是转身离开了主峰。
林默不知道这一夜之间，因为这一道魂力引出了如此多的事情，他此时心神守一，盯着最后一道封禁。
院落之中的重明带着几分凝重看着屋中，它能感受到，距离封禁被破开，林默只差一步。
可是这一步，直到天亮林默都未曾踏出。
封禁不难破除，但是封禁之中的阵法却在拒绝林默。
它对妖兽与草木都极有善意，但是林默身为人族，显然不讨它的喜欢。
能生出意志的阵法，品阶自然极高，林默不愿放弃，便与其僵持了起来。
天亮之后又是天黑，林默却还未醒来，依旧在与阵法僵持。他的脸上浮现了几分惫态，与阵法对抗极耗费精力与魂力。而阵法依旧如初，并未因为林默的执着而有丝毫的变化。
又是一夜安然尽，林默体内庞大的魂力此时已经所剩无几，唇色惨白而且干裂，如同跋涉千里的旅人一般风尘仆仆。
门外的重明已经有了冲入房中将林默的唤醒的打算，若是任由林默这样下去，必然伤及心神，坏了修炼的根基。
就在它将动的时候，蝴蝶却一把拉住了它的尾巴。她看着房中，告诉重明，再给林默一些时间。
一天过去，日落西山，林默的气息已经十分微弱，屋中甚至多了几分死气。
林默的心神已经枯竭，但是依旧在苦苦的撑着。他能感觉到，阵法已经生出了些许的变化，他想再多撑些时间。
可是人力有穷尽。林默体内的魂力已经濒临干涸，魂魄之间的黑雾蠢蠢欲动，想要趁此机会做些什么。
但是它依旧忌惮红尘意的存在，所以只是分出了一小缕魂力，涌向了林默的经脉。
对于此刻的林默来说，这些魂力便如同泉水一般清冽诱人，但是他还未来得及运转这道魂力，红尘意突然有了动作，将魂力引向了林默的胸口，随后尽数灌入了英招留下的阴阳印记之中。
阴阳印记微微发亮，林默身躯之中的死气被驱逐，更让林默惊喜的是，英招气息浮现的一瞬间，阵法对于他的抗拒变得弱了很多。
若是林默精神饱满，此时已经可以强行破封禁，取得阵法，可是他已然是强弩之末，心有余而力不足。
既然已经知道了阵法对英招气息亲近，林默便开始收敛心神，准备休养半日，待到魂力充盈，再行尝试。可是随着林默心神的收敛，符纸之上，突然之间裂开了几分。
林默眼神微凛，再收敛些许心神，随后符纸之上的裂痕更深。它终究不是木盒，承载不住这些时日林默与阵法的对峙，处在了崩溃的边缘。一旦林默与阵法之间的均衡被打破，符纸也会溃散。
木盒仍在，即便是林默的就此放弃，任由符纸崩溃，阵法也不会就此消失。可是林默破解倒数第二道封禁之时，凭的是气运，再让他重新破解一次封禁，未必能成。
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将心神留在了符纸之中。
只要再有一丝魂力来激发阴阳印记，林默便能从如此困境之中走出来，如今林默全身上下，只有黑雾之中的魂力充足。
可惜林默境界尚低，不懂如何内窥魂魄，无法与黑雾交谈。
红尘意犹豫片刻，分出了极小的一缕，向着黑雾而去。它对林默有天生的亲近，此时眼见林默落到了如此困境之中，自然要帮林默。
它要与黑雾做一笔交易，只要黑雾能给林默的足够的魂力，它便愿意将这一缕红尘意送给黑雾。
黑雾未动，看上去是在思索。
林默的身体微抖，唇角淌出了一道殷红刺目的鲜血。
红尘意再分出一小缕，送到了黑雾不远处。
自黑雾之中，奔涌而出一道魂力，如同大河之水一般，瞬间充盈了林默的经脉。它生于林默，魂力与林默一般无二，林默可以直接动用这些魂力。
他对于这道突如其来的魂力有些惊讶，但是依然来不及多想，连忙将这股魂力一分为二，一道稳住心神，另一道则涌入了阴阳印记之中。
英招的气息愈发浓郁，而阵法也终于不再抗拒林默，安分了下来。趁此时机，林默切断最后一道封禁，心神终于来到了阵法面前。
阵法之上，天地规则的力量十分浓郁，隐有呼啸之声阵阵，如风如雷，威势不凡。林默粗略一观，便惊讶的发现，这道阵法是一道残阵，与樊篱相似，不知是它本身便是一道残阵，还是因为它阶位太高，没有全部拓印到符纸之上。
可虽说它是一道残阵，却需要八十一枚魂石才能构筑，已然算是极强的阵法。
而阵法的气息尽数涌现之后，符纸终于支撑不住，猛然溃散了开来，林默的心神也被迫开始退出符纸，而他此时还未将阵法记下，只能趁着最后的几个呼吸的时间，死盯着阵法，极尽所能将其记住。
终于，林默猛然睁开了眼睛，随后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鲜血随着他的咳嗽喷涌，落在了地面之上。
守在门前的几人听到屋中的动静，猛地冲了进来，正看见林默趴在地上，手上沾满鲜血，脸上却带着快意的笑。
在他面前的地面之上，用猩红的鲜血点出了一道阵法，阵眼共有八十一处。
一处不多，一出不少，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