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一片浓雾
鹿蜀俯首，林默与它的魂魄便完成了最后的交融。林默的魂魄化身逐渐染上了琉璃之色，自眉心处向着周身开始蔓延。
不多时，林默的魂魄成为了通透的琉璃之色。这道残魂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逐渐的溃散，化作星光，离开了鹿蜀的魂魄核心，重新回到了林默的身体之中。
一道难以言明的玄妙气息浮现。
四周是一片残骸血海，少女手中握着紫色秀剑，正在沉默，忽然感觉到这股气息，猛然回头。
随后众人齐齐看向林默。
严忱仰天大笑，满脸得意之色。用一枚灵魄丹造就了一名驯服了王爵妖兽的修炼者，极赚。
在他身旁的老石则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深深的看了林默一眼，记下了这名少年的长相，心中暗自有了决断，无论如何也要将林默招揽到自家主子的身侧。
虽说老石不知道严忱表露出的夺嫡之心是真是假，但是只要严忱有一丝意愿，他们这些家奴便必须开始为这件事情做准备。
夺嫡是一条血腥路，准备越早，便越容易成功。
少女与蝴蝶两人皆是将欣喜写在了脸上，蝴蝶桃色的眉眼里闪烁着明亮的光，喜极而泣，而少女的心绪平稳很多，只是弯着眉眼，仔细的看着林默。
重明的表情很复杂。它的立场有些奇怪，既不想鹿蜀臣服于人类，又盼着林默变得更强。
但是当它的视线落在鹿蜀的身上时，发现鹿蜀的表情并不痛苦，似乎平静的接受了成为林默御兽这件事情，而且眉心处隐隐有黑色的刻印浮现，气息也在逐渐的变强。
重明知道吞魂族的血脉很强，但是没有料到，这份血脉居然可以让身为王爵妖兽的鹿蜀都受益，而且这只是林默血脉之力的一小部分而已。
鹿蜀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它倒在地上，看向林默的眼神不再有敌意，只是眼神之中蕴含的情绪有些复杂。
魂魄相融之时，它看到了林默的很多往事，有他舍命护着朋友的往事，也有他在生死间游走的往事，鹿蜀清楚林默是一个心志坚定的天才，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所以自然有些期待。
可是它更多的是疑惑。因为它看到了林默魂魄见的那一团黑雾。
鹿蜀善观，眼力极好，即便是阁主比它更强，它也能看出几分阁主的底细，可是看到那团黑雾的时候，鹿蜀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它甚至看不出，这团黑雾对林默是友好还是心存敌意。
黑雾的确守护着林默的记忆，但是会趁着林默的心神薄弱之际，催动林默的血脉之力，试图让林默的臣服于体内的血脉之力。
只要黑雾一天存在，终究是个威胁。鹿蜀盯着林默逐渐泛起琉璃色的身躯，准备在他醒来之后将此事告知林默。
可是从天明等到日落，林默就这样在原地盘腿坐着，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莽山逐渐的安静了下来，参与试炼的弟子，要么已经荣归阁中，要么已经客死莽山，然而林默还是没有醒过来。
此时的林默遇到了一些麻烦。鹿蜀还未来得及提醒，那团黑雾便已经有了动作。
它趁着林默的的魂魄归来之际，趁机将林默的意志禁锢在了魂魄之间。
内窥乃是武尊境强者才能做到的事情，如今的林默却凭借着御兽武技以及黑雾的手段提前看到了自己魂魄的面貌。
林默一开始的时候有些忌惮，不解黑雾的用意，但是对峙了许久，黑雾似乎并无动手的打算，林默也便放下了些许的戒备，四下观望起来。
看到自己的魂魄，是一种说不清楚的奇妙感觉。而且林默的魂魄与鹿蜀的魂魄大相径庭。
鹿蜀的魂魄是海，波澜广阔，而林默的魂魄却是雾，四下看去，除了那团颜色更深的黑雾以及不远处的一只琉璃麋鹿，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看上去绝对算不上是壮阔。
魂魄天生而成，比起魂力的修炼来说，更依赖天赋，某种意义上来说，魂魄的大小与壮观与否，决定着一名修炼者到底可以走多远。
林默有些失望，最起码如今看上去，他的魂魄绝对不如鹿蜀那般强。但是这样的失望眨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可以能九次凝聚气海九次失败之后还在修炼的人，自然不会气馁。
但是坚毅的心志不能为林默找到一条脱身的路，林默在原地停留了很久，突然明白，想要走出去，便要抬腿迈步向前走。
脚下一样是雾，看不清是否有路，而且黑雾依旧在远处蠕动，看上去心怀不轨，在这样的情况下，迈步向前需要勇气与胆识。
林默从来不缺少这些东西，所以他坚定的向前踏出了一步。
像是轻点在水面之上一样，那些雾气居然泛起了涟漪，向着不远处扩散而去，最终消散在视线的尽头。
确认脚下踩上了路之后，林默再次迈出了一步。
这一步落下的时候，林默能察觉到，那团黑雾似乎是生出了眼睛一般，看向了他。
随后林默脚下一空，险些向着浓雾坠去。
林默之前留了后手，一只脚未曾踩实，另一只脚不会离地，所以他并未惊慌，身体只是摇晃了几下之后，便重新站稳。
脚下的迷雾与周围一般无二，看不出哪里可以踩踏，那里是陷阱，即便是林默运转视星，依然看不出端倪。
如此一来，便只能一步步的试。林默探出脚，在四周试探，可以转了一圈之后，林默微皱眉，觉得有些麻烦了起来。
四周都没有路。
路恐怕是断续的，想要过去，便只能跳。
可是林默依旧分不出来哪里是路。贸然跳出，很有可能落在空处，堕入无尽的迷雾之中。
虽说林默不知道雾中有什么，但是他很清楚，掉下去之后绝对会十分麻烦，甚至极有可能永远的困在此处，难以醒来。
林默有些踌躇，四下环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同样不知如何是好的，还有围在林默身边的几个人。
此时他们已经意识到，林默恐怕是在魂魄之间遇到了麻烦。少女本以为是御兽的过程中出了问题，但是严忱摇头否认。
一旦魂魄相融结束，那么林默便是安全的，而且鹿蜀已经醒来，它既然无事，那便说明魂魄相融成功，没有意外。林默昏迷的症结，肯定不在此处。
少女眉峰一挑，决心分出一缕魂魄去将林默带出来，可是她指尖的微光，却被一道隐晦的黑拦住，没能进入林默的魂魄。
所有人不自觉地看向了周围的野兽尸骸，随后震惊不已。
方才少女一剑斩了十四只妖兽，其中有八只领主，足以证明少女的境界之高深，她想进入林默的魂魄，本应是极为简单之事，如今居然被拦了下来，这是很难理解的事情。
只有鹿蜀的脸色十分平静。妖兽的魂魄比同境界的人族更强，它都看不穿那道黑雾，少女的魂魄被拦下，完全在它的意料之中。
它想帮林默，但是却无能为力，它依旧十分的虚弱，未从重伤中恢复过来。
如今能帮林默的，只有林默自己。
不过有些事情，它能替林默做，比如提醒那名实力恐怖的少女，不要说冲突强取，否则会伤了林默。
这对鹿蜀来说，是非常难得的让步。
妖兽与人族虽说共生于这片天地，在关键的时刻会一道抵御外敌，但是一旦到了外患清除的时刻，双方便是天生的敌人。
所以鹿蜀已经有很久的时间没有与人族交谈，沉默了很久之后，它还是将这句话告诉了重明，让重明代为转达。
重明没有鹿蜀这般的自矜，听完鹿蜀的话之后，便小跑到了少女的身边，以狼爪写字，将此时告知了少女。
看着重明的背影，鹿蜀有些恍惚。在不久之前，重明还是悍勇的大妖兽，既便与它血战也不落下风，如今不仅实力散去，似乎性情也有些改变。
初时鹿蜀看着重明的变化，觉得很不可思议，重明对人族的厌恶很深，尤其是魂魄曾经被人族所夺走，承受了无尽的痛苦。这样的重明，怎么看都不会与人族和平相处。
但是看着林默，鹿蜀突然理解了重明为何会有变化。
这个少年身上确实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力量，想让人追随。
鹿蜀微眯着眼，想要看看，林默到底能否从这次的困境中脱逃。
正当它心神涌动之时，林默的气息却猛然的微弱了几分。颓势出现之后，便无从阻挡，很快林默的气息便如同风中残烛一般，随时有可能熄灭。
其中的缘由十分的简单，因为林默的坠入了迷雾之中。
林默用尽了一切可以感知路途的方法，却没有任何的进展，所以他沉思良久，猛然起身，然后一跃而起，向着前方而去。
紧接着他便坠入了浓雾之中。
坠落的过程让人心生惶恐，但是林默并没有死，而是在几个呼吸之后，猛然停住。
周围的一切与他跃起之前一般无二，远处的琉璃麋鹿与黑雾还在原来的方向静立。
林默迷茫了一瞬便意识到，原来坠落浓雾不会死，也不会迷失，这便给了林默尝试的机会。
但是机会有限。林默能清晰地感知到，坠落浓雾之后，魂魄会变弱，最终会消散于此处。
一定要在有限的机会中，找到正确的路。
可是林默连路的尽头在何处都不知道，想要找到路，实在是太过困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