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情义难了
231.情义难了
耗费三个月的寿数,只为赢自己半分,在司阵道人看来,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老马并没有解释,只是指着桌子对面的椅子,让司阵道人落座。
桌上摆的是司阵道人念了很久的秋露白。
老马替司阵道人斟满了一杯,神态风轻云淡,既没有战后的疲惫,也没有耗费寿数的后悔,“闫石已经成功破境入了武尊,不过还没来得及巩固境界便被派到了守北城,如今已经动了身。”
司阵道人皱眉,“此事有古怪。”
按照旧例,阁中有长老破境,应该有三天的时间可以卸下身上的事务,接受各方势力的祝贺,尤其是闫石乃是戒律长老,应该会有更多的人想要与他交好,阁主不顾前例,将闫石送到了边疆,必然有所图谋。
老马轻声开口,告诉司阵道人,闫石在破境之前,曾与气阁六长老有过冲突。
然后六长老见过苏云宇。
也许阁中的寻常长老不知道阁主与苏云宇之间的关系,但是老马与司阵道人都清楚,苏云宇恢复经脉所用的相柳之血,必然是来自阁主。
如此一来,似乎一切都能说得清楚明白。
司阵道人沉思片刻,饮尽一杯秋露白,“我派人盯着钟家以及六长老。”
也许能顺着钟家查到些什么。不过司阵道人心里想着陛下如今愈发的信任阁主,有些头痛。
老马再次替他斟上了一杯酒,“我在百年之前观天,不仅损耗了无数的寿元,还没能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不过却无意间瞥见了另外的一幅景象。”
他瞥见了这方世界的末日,就像是林默梦中的景象一般,血染大地,山河破碎,人族灭绝。
不仅是炙炎帝国,另外的两大帝国也在这场浩劫之中死伤殆尽,这方天地就此陷入了死寂。
司阵道人悚然,“这等事情你为何从未说过?若是如此,必须提醒陛下。”
老马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凝重的神色,“师父当年说过,天道无常,我只窥见的其中一幕景象,不知前因后果。你我贸然行动,也许会成为这件事情发生的助力,这也是我这些年不肯开口的原因。”
天道有常,日月昭彰。古书之中记载了不少自以为是的人族试图扭转天道,最终却发现自己的行动是天道中一环的故事。
凡是精通阵法之人,必然是博学之人,司阵道人自然也听过这些故事,于是按捺住心中的疑虑,拧眉看向了老马,“难道你就打算什么都不做?你的无为,也有可能是天道中的一环。”
人的算力与天斗,差了太多,不管做与不做,都有可能是错事。但是老马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焦急,因为他已经找到了应该自己做的事情。
那副山河破碎的画卷之上,有一个人。
也许他就是希望。
老马并未将此人的存在告诉司阵道人,既是担心他强行以窥星的手段去推演此人的身份,平白折损无数的寿元,也是觉得司阵道人并不可靠。
只要司阵道人还想保着叶寒,那么司阵道人的立场便永远不可能完全的站在此人的身边。
老马再次给司阵道人斟满了一杯酒,侧目看向山峰,“林默这小子,艳福倒是不浅,只不过有的时候福缘太深,反而难以消受。”
说罢,他看向司阵道人,眼中带上了些许的玩味,“不妨我们来赌上一场,你赢了,我送你两坛秋露白,你输了,给我找些养魂用的草药。”
年幼之时,这对师兄弟便经常做些赌,听老马提及赌约,司阵道人的眼里有些怀念,“好,你想赌什么?”
老马嘿嘿一笑,“我们来赌一赌,谁是正妻,谁当小妾。”
司阵道人失声笑了出来,胸间的压抑舒缓了大半,脸上带着笑意,“老实说,当年我本想让我拿女徒与林默攒些情分,好让林默拜在我的门下,不过我那女徒用的情太多了些。作为师父,我当然要为我的徒儿下一注。”
老马的脸色有些古怪,“你那个女徒的来头可不小,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坦然。”
司阵道人苦笑一声,“你也知道,她终究要比你我更强,要向着人族修炼的极限而去。修炼之中的劫难也好,情劫也罢,我插手的越少,她能走的便越远。”
生长在庇佑下的草木难以茁壮生长,人族亦是如此,想要成大事者,必然历千百劫难。
老马颔首,将坛子中的酒一饮而尽,“我要压林熙那个小姑娘当正妻。”
这在司阵道人的意料之中,毕竟老马与扶伤道人的关系不一般。
买定离手,两人的视线一同看向了山上。
此时的林默与蝴蝶正坐在客厅之中等候。
自天宗城与林熙一别,已经过了许久,林默十分想念她,不过扶伤道人看到蝴蝶之后,脸色不太好,便让林默在此等着,推辞说林熙外出办事去了。
扶伤道人十分喜欢自己的这个小徒儿,平日里照拂有加,此时自然没有下山,而是在后院房中,面有为难之色的饮着绿茶。
出自落雨城的上好绿茶,也难以静心宁意,她看着面前的扶伤道人,略有些无奈,“师父,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见林默哥哥啊?”
扶伤道人面有愤愤之色,“他来见你都带着别的女人,你还去见他作甚,就让他在会客厅里等到死算了!”
林熙轻叹一声,精致的小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师父,林默哥哥一路走来很不容易,熙儿很感谢蝴蝶姑娘的陪伴,而且熙儿所求不多,只要林默哥哥能陪着我就好了。”
虽说林熙没有直白的说出来,但是言语中的意思,已经很清楚,她只想待在林默的身边,至于林默身边是否还有其他人,她可以视而不见。
其实男人三妻四妾,在帝国之中不算是罕见之事。只不过林默明知今日是来见林熙,却还带着那眉眼娇艳的女子,让扶伤道人颇有些愤懑。
不过扶伤道人也清楚,今日终究是要让林熙去见林默一面的。毕竟这孩子已经思念了太多日月。
当初被救醒的瞬间,林熙脱口而出的是林默的姓名。
扶伤道人叹了口气,但是脸色依旧凝重,“为师带你一起去,气势不能弱,一定要拿出正妻的气势来。”
提到正妻二字,林熙的脸有些发烫,伸手拖住了自己的脸颊,娇嗔一声,“师父!”
扶伤道人有些无奈,但是脑海中闪过老马的身影,眼神又坚定了起来,语气也颇有几分告诫之意,“男人很会装傻,有些事情你不提,他就能躲你一辈子,该主动的时候便要主动一些,若是你开不了口,为师可以帮你。”
林熙沉默了片刻,还是轻笑摇头,虽然温软,但是态度坚决。
扶伤道人叹息一股,以手扶额,不再阻拦林熙。
林熙笑得清甜,上前一步抱了扶伤道人一下,才急忙出了房门。
她的背影有些匆匆,毕竟她与林默只有几步之遥,却被逼着坐在房间之中,想来很是煎熬。
扶伤道人眼神之中有些感慨,视线有意无意的飘向了半山腰的小木屋,随后自汹涌的怀中取出了一根银针,心中默想,若是林默敢欺负林熙,她便让林默这辈子当不成男人。
坐在会客厅中的林默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刚欲起身走动几下,便听到了厅外林熙的声音传了进来。
一别多日,甚是想念。林默的眼中闪过几分激动之色,连忙快跑几步,迎了出去。
蝴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头饮茶,没有动身。
两人在转角相遇,步伐皆匆匆,一不小心撞了个满怀。林熙想要挣脱,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林默的手已经覆在了她的背上。
若是寻常人家,林默这个年纪都已经有孩子了,他自然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情到浓时不自禁,手揽的更紧了一些。
林熙的小脸通红,煞是可爱,手脚不知该放在何处,绵软无力的推了林默几下之后,便闭上眼睛,不再挣扎。
半山腰上的老马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侧目看向了司阵道人。
司阵道人毫不示弱,手指轻敲桌面,“孩子之间都已经表露了心意,你与柳儿加起来都已经好几百岁了,却还绷着,不觉羞愧?”
提到此事,老马的脸上的笑意逐渐敛没,良久之后一声轻叹,“晚了啊。”
当年他风华正茂之时,沉浸在悲伤与仇恨之中,错过了柳儿的情谊,如今人之将死,已经难以偿还了。
司阵道人突然站了起来,挥出一拳砸在了老马的脸上,“晚则晚矣,也比抱憾终生要好许多,你聪明一世,为何偏偏在这件事情上犯了糊涂?”
这一拳不重,老马的脸上没有伤,身形一动不动。
木屋之中沉默了很久,才响起了老马的声音,“你从哪里学的这番话?”
司阵道人收回拳头,重新坐稳,“很久之前,柳儿刚说喜欢你的时候,我看戏文里有这样的桥段,便向着试上一试,有用吗?可有幡然醒悟的感觉?”
老马低着头,以手指腹揉着眼睛,轻声笑着,“早就醒了,装糊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