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何苦
２３０．何苦
离了王宫，司阵道人走在宫前凤凰街，步伐缓慢。
伴君如伴虎，司阵道人用数十年培养而来的帝王亲信，一朝便化为了乌有。宫中的封禁似乎是察觉到了帝王心意的变化，对司阵道人也不再友好，魂力斑驳的向着司阵道人扑去，想要催促他赶紧离开。
出人意料的是，司阵道人并不觉得沮丧，反倒有些轻松。
数十年来，为了均衡实力，他做了很多违心的事情，他的境界难有进境，一直停留在战王境中期，恐怕也与心意难平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心思流转间，司阵道人的身形猛然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时，已经是裁决司的门前。
严忱正在此地等着，见到司阵道人，连忙上前行礼。
司阵道人受了一礼，随后进裁决司将自己的东西收进储物袋中，与严忱一道离开了裁决司。
目送两人离开的帝国官员满目震惊，随后迅速的将司阵道人被调离裁决司一事告知了族中。
不到半日，此事便已经在十四族中传开。
那家松了一口气。既然司阵道人已经离开，那么整个帝国，便在没有人可以查到战千里冤死一事与自家的关系。
但是也有几户大族有些忧心。毕竟与司阵道人打了数十年的交道，彼此熟悉，相处起来容易些，如今换作阁主来处理十四族之间的事情，难免要有很多麻烦事。
有聪明的人家已经联系了族中的天火阁长老，向阁主的府邸送上了贺礼。
帝都之中均衡的格局，似乎要由此而被打破。
天色逐渐阴沉下来，秋雨将至。
司阵道人抬头望天，脸色平静，带着严忱来到了囚禁五十七的小院落。
把守的禁卫军已经得到了命令，见司阵道人与严忱前来，恭敬行礼，而后离开了此地，归了队伍。
大门处有封禁，司阵道人一脚破之。
五十七听到了动静，连忙起身出屋，见到司阵道人之后，震惊不已，连忙跪拜。
司阵道人脸色平静，轻声告诉五十七，你已自由，以后好生辅佐四殿下。
听到自由二字，五十七的身体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他抬头看向严忱，再次行礼，“末将五十七，愿为四皇子再战。”
严忱让五十七起身，去大将军府中找拉兹，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拉兹会详细说明。
待到五十七离开之后，严忱转身看向司阵道人，“莽山之中，阁主曾经以秘法控制鹿蜀心神，袭杀林默。此人包藏祸心，必然乱我帝都，您可有对策？”
司阵道人虽然知道猎妖之时阁主的手脚不干净，但是未曾料到阁主居然有力量能操控鹿蜀，震惊之余，抬头看向王宫，隐有些担忧。
片刻之后，司阵道人略一躬身，“阁主此人深不可测，与他打交道，殿下您要同之前一样，君子不争，力求中庸。至于如何应对此人，我需要查些事情，然后再做定论。”
即便阁主包藏祸心，但是在帝王与皇族供奉的眼皮下，行事不会太过嚣张。祸心想要变成祸患，需要不短的时间。
严忱如今需要做的事情是静心等待，养精蓄锐。他可以留在帝都之中，方便与各大家族走动，但是最终他还是决定回天火阁继续修炼。
十四族的天才有一半在天火阁中，结交这些天才少年，有的时候比和那些老家伙打交道要有用得多。
这是非常聪明的决定。严忱的身份在同代人中十分尊贵，自然容易让人心生亲近之意，但是那些活了数百年的家主可不会在乎一个皇子的身份。
司阵道人又看了一眼王宫，有些愁思，但是未曾多言，带着严忱一道回了天火阁。
严忱回外阁，司阵道人来了碧柳峰。
这一次被老马说服，出面帮了几个孩子一把，结果直接在帝王面前失宠，不仅地位一落千丈，更重要的是修炼资源必然会比之前少上很多。
损失如此巨大，讨一杯秋露白喝，总不算是过分的事情。
碧柳峰和他的紫霞峰不同，山涧萦绕的是浓郁的生机，最适合养伤，而他的山峰之中弥漫的是天道气息，更适合修炼。
不过对于扶伤道人所修炼的功法而言，浓郁的生机比天道气息更有帮助。
随着司阵道人的前来，山间的封禁裂开了一道缺口，像是在夹道欢迎他一般。不过司阵道人并不高兴，因为扶伤道人在阵法上的造诣不好，能凭借着一缕魂魄隔着如此远的距离打开封禁的人，只能是老马。
果不其然，司阵道人顺着封禁的缺口向着山上走去，不多时便走上了小路，离峰顶扶伤道人的府邸愈发的远。
这条路的尽头必然是老马那张无趣的脸。司阵道人思索片刻，转身的向一旁，不再沿着老马开辟的缺口前行，准备凭借强横的境界与阵法造诣，在封禁之中撕开一条道路。
碧柳峰的封禁不如主峰那般繁杂强横，但是比起那些帝都大族的护族封禁要强上一些。想要破开此处的封禁殊为不易，更何况碧柳峰的封禁还是出自老马之手，如今老马坐镇山中，封禁的变化更是多端。
不多时，司阵道人的长袍便被割开了一道破口，身形也被迫退了回来。
司阵道人的脸色有几分骇然。
他知道老马很强，但是没有想到，自己在老马的封禁之中，居然连一步都没能跨出去，便被逼退了回来。
仔细想来，老马可以凭借着一己之力将阁主逼退，境界实力自然比司阵道人要强出不少，已然算得上是帝国之中为数不多的强者。
不过司阵道人的骇然没有持续太久，便被明亮的战意所取代。
他闭目，而后一缕魂魄分出，向着天空而去，不多是，一股威严的气息从天而降，与那缕魂魄一起，缓缓没入了司阵道人的体内。
印天决乃是司阵道人悟天道而自创的武技，可以将天地气息引入体内，可以明目以观魂力本源，可以强体以碎河山，只要天道气息不散，司阵道人的战力便会极强，而天道的气息存于天地，取之不尽。
除非实力比司阵道人强出许多，否则必然会被他拖死。
在半山腰的一处木屋之中，老马坐在木桌之前，他感受着天道气息，脸上有几分感兴趣的神色。
这门武技，一定要逼着司阵道人传给林默。
老马露出了憨笑，随后站起身走到窗边，指尖的光芒大作。
这也许是师兄弟之间最后的一次切磋，所以老马也十分认真，甚至不惜损耗了些许的寿元，开始催动自己的魂力。
司阵道人面前的封禁，猛然开始缠绕在一起，最终变得坚固而且很是复杂，几乎不可能寻找到封禁中的本源规则。
同时控制数十道封禁，精巧的缠在一起，并且其中的规则之力互不影响，足以见得老马对规则之力控制的极为巧妙。
司阵道人的瞳孔因为天道气息的灌注，变成了通透的蔚蓝之色，他略一思索，便明白如今的自己不可能在阵法的造诣之上胜过老马，于是深吸一口气，放弃了所有的技巧，双脚使出无穷的蛮力，猛然冲了出去。
石屑飞舞，这些被魂力滋养的山石极硬，在千万年的风吹雨打中岿然不动，如今居然内司阵道人一脚踩出一片深坑，足以见得这门武技为司阵道人带来了何等的力量。
眨眼之间，司阵道人的身形便已经撞在了封禁之上。
老马的手指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空气之中有肉眼可见的规则之力在流转，如同冬日之中呵出的雾气一般，颇为玄妙。
僵持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便有丝线崩断的声音响起，第一道封禁已经被司阵道人撞断。
仅是一次碰撞，司阵道人体内的天道气息便已经消耗了大半，他站在原地，并未急着冲向第二道封禁，开始重新引天道气息入体。
面对老马的封禁，他一丝都不敢托大，必须一鼓作气冲锋到底，否则一旦被拦住，便再没有了冲出去的可能。
但就在他的魂魄开始向天而去的时候，异变突起。
老马眼中精光一闪，手指在半空之中翻转，留下了一道看不见的玄妙刻印，随后断裂的封禁突然重新连接在一起，如同活物一般，缠住了那一缕魂魄。
司阵道人的脸色凝重，咬牙再次分出了一缕魂魄，却再次被老马以封禁拦了下来。
印天决看似霸道无双，实则有极为要命的弱点，一旦魂魄被阻，无法沟通天地，这门武技便会被破解，不仅如此，若是老马的生机旺盛，他甚至可以直接以封禁将司阵道人的身体封住，隔绝司阵道人与天道气息接触。
胜负已分。
司阵道人叹息一声，散去了身体之中剩余不多的天道气息，重新退回了老马开辟的小路上，那缕魂魄也被老马放开，重新回到了司阵道人的身体之中。
被拦住的司阵道人不再试图登峰顶，沿着小路来到了半山腰的木屋之中，看着更加苍老了几分的老马，叹息一声，“师兄，你这又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