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我上面有人
王摘星哼着小曲儿推开院门时,差点被门槛绊了个狗吃屎。
他从吕祖道观学画符,回来时满脑子都是“急急如律令“,连走路都感觉有一种御剑飞行的飘忽劲儿。
顺手把背包往石凳上一扔,背包散开,露出半截皱巴巴的黄色符纸,他扯着嗓子对屋里喊:
“师父!你的宇宙无敌帅徒弟回来啦!”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树上的几只麻雀被王摘星一嗓子嚎叫声吓的,扑棱棱飞走。
王摘星挠挠头,往常这时候的师父早该悠闲的在原来里等他了,顺便说几乎阴阳怪气的话。
正纳闷呢,屋里传来“砰“的一声,似乎是玻璃制品,紧接着是七嘴八舌的争吵声。
王摘星耳朵一竖,这动静比过年杀猪还热闹:
“卧槽,有大瓜。”
他蹑手蹑脚凑到窗根底下,手指半握成中空,贴着耳朵狗狗祟祟的听着屋内的对话,这招是跟自己老爹偷听奶奶和老妈八卦聊天时学的。
自从跟着徐云飞学了些道术后,耳力远比以前好了太多,能听出屋里乌泱泱十几号人,有男有女,就是声音太杂乱,听不出到底是因为什么。
王摘星又蹑手蹑脚的跑到供奉各路仙家的仙堂,仙堂和马桂荣的屋子只隔着一道门,透过门缝,王摘星终于看到屋内场景。
他们个个穿着打扮稀奇古怪,最扎眼的是个穿红袄的老太太,头顶上插着两根金色的簪子,正拍着桌子,左手掐腰指着对面人就开喷:
“黄三姑绰号我用了三十年,你个老棺材瓤子也配抢?“
被骂的是个干巴瘦的老头,听到被骂老棺材瓤子“噌“地一下,站身起来,手里烟袋锅子甩得直冒火星:
“放你娘的五谷玲珑月光电缆罗圈屁!我出马请仙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玩粑粑呢!”
王摘星看得是目瞪狗呆,突然后脖颈一凉,有人揪住了他的外套领子。
压迫感让王摘星一缩脖子,转头就看见师父马桂荣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小兔崽子,偷看挺过瘾啊?”
马桂荣今天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二棉卫衣,头发挽得蓬松,显着慵懒又不失礼数,手里还端着个冒着热气的中药。
王摘星指着屋内问道:
“师父!屋里那是?你家亲戚啊?”
马桂荣懒得解释,拎着王摘星后领子往屋里拖,跟拎只小鸡崽似的。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屋里顿时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唰”十几双眼睛看过来,让王摘星觉得脑袋转筋,这些人的眼神,看的他浑身发毛。
坐在椅子上的瘸腿老头拄着拐,却站得笔直,一脸无奈的对着马桂荣道:
“荣啊,你可算回来了,这帮兔崽子,一个个的翅膀都硬了,我劝不明白,只能拉你这里来,你给评评理。”
马桂荣往主位上一坐,端起药碗,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药碗往桌上一放,扫视一圈。
刚才还吵得面红耳赤的一群人,顿时跟耗子见到猫似的。
红棉袄老太怯怯地坐回远处,干巴瘦的老头赶紧把烟袋插回腰间。
马桂荣淡淡地说:
“摘星,去沏茶。”
王摘星正准备去拿茶壶,路过瘸腿老头时,老头突然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三颗金牙:
“小娃子,你师父没跟你说过"铁拐老李"吧?“
“啪!”马桂荣把药碗往桌上一墩,瘸腿老头立刻闭嘴,假装研究自己的木制拐杖的龙头。
等王摘星端着茶盘回来,屋里已经开始了新一轮争吵。
这次是个身穿绿开衫的胖大婶,吐沫星子直喷的嚷嚷:
“我家老仙说了,东头那片的香火,必须归我们柳家!老胡家的休想插手!”
对面戴着棉帽子的男人激动的“啪”的一声,拍着桌案起身:
“放屁!东边那片连黄皮子都是我胡家供奉的!你说要就得归你?你以为你是太阳啊?地球非要围着你转?“
王摘星听得云里雾里,差点把茶水泼自己裤裆上。
他偷瞄师父,发现马桂荣正用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很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但脸上看不出喜怒。
王摘星注意到此时的师父气息有些不稳,别人很难察觉,因为她在压制,这是她旧伤复发的征兆。
马桂荣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盆冷水浇在火堆上。她转向瘸腿老头:
“都闭嘴。七哥,你说怎么回事。”
鬼脚七清了清嗓子:
“这不,马上来到过年了,开春要重新划地盘,黄三姑的名号也有人争,胡家和柳家为东边那片打起来了。我寻思着...”
马桂荣直接打断瘸腿老头,瞥了眼红棉袄老太和干巴瘦老头
“东边给柳家,西边养胡家足够了,黄三姑的名号...谁先立的堂口,就先给谁用,后来的加个"小"字。”
红棉袄老太顿时喜笑颜开,干巴瘦老头刚要发作,马桂荣一记眼刀刮过去,老头立刻蔫了:
“加个小字也行不是不行...”
王摘星端着茶壶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师父平日做事低调在王摘星眼里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顶多会帮人看看风水、查个事、治个邪道病,从来没见过她耍过这么大威风?
正愣神呢,绿色开衫大婶突然指着王摘星:
“这小道士身上有东西!”
众人一下全站起来了,十几双眼睛跟探照灯似的把王摘星照了个透心凉。
他这才想起衣服口袋里还装着从徐云飞那里“借”来的“镇魂铃”确切地说是趁着徐飞云喝多了睡着时顺来的。
马桂荣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坨子:
“拿出来!”
王摘星掏出铃铛,镇魂铃“叮当“一响,屋里众人震惊。
铁拐老李的拐杖“咚”地杵在地上:
“好小子!镇堂铃都敢偷!”
王摘星看了一眼马桂荣,马桂荣给他了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后解释:
“这是我在吕祖道观徐师父哪里拿的,我这可不是偷,老头出马弟子可不能乱说话,当心老仙拔了你舌头!”
说完,王摘星还不忘瞪这个铁拐瘸腿老头一眼。
这个铁拐老头也是个怪货,名号是铁拐,拐杖却是根木头,被王摘星这么一瞪,有气,非常气,但是不敢说。
马桂荣一摆手,她接过铃铛看了看,突然笑了:
“你从徐师哥那老牛鼻子找到的?”
王摘星疯狂点头。
马桂荣把镇堂铃往桌上一放:
“下回偷东西记得擦掉上面的踪印。”
马桂荣调解到最后一个人离开,王摘星一屁股坐在炕上:
“师父,今天来的都是些什么牛鬼神蛇?”
马桂荣疲惫地揉着太阳穴:
“东北五大家的出马弟子。胡黄白柳灰,刚才都齐了,其余的都是二帮。”
王摘星突然发现师父脸色惨白,赶紧起来扶她:
“师父,不是我说你,你自己还在休养期间,就别搭理他们了呗。”
马桂荣知道王摘星是在关心自己,摆了摆手,忽然手捂嘴一阵咳嗽,指缝间渗出一丝血。
王摘星这才明白,师父今天是强撑着出面调解,埋怨道:
“我滴娘啊!在别管了,都累吐血丝了。”
马桂荣无心跟王摘星斗嘴,叹了口气:
“我师父当年,东北马家的‘香火掌堂人’负责,谁家被老仙看中领香火出马,就要到我师父这里,我师父会询问仙家并引领香童。
我师母则是‘碑王’则是,有些香童查事,并不是仙家,而是鬼仙,就是我平时说的烟魂。
后来他们二人年岁以高,‘归山’后就把所有香火弟子都交给我管理,好在他们俩临走之前,把以前的‘护法’简化,就是现在的二帮和三帮。
这么多年,我也乐的清净,偶尔也会露露脸,不然不妨中间有心存恶意之人挑唆事端,今天这事,不就是因为有人挑唆,只不过事情不严重,不必挑到明面,所以我必须出面管,灭了此人心思。”
王摘星此时的表情,真是要多嘚瑟就有多嘚瑟:
“师父,我发现真是走了狗屎运,先是认了您当亲妈,后又被你‘输’给徐师父,我现在道观基本是横着走,现在又知道您背景竟然如此强大。”
王摘星感觉没说过瘾,又凑到马桂荣面前补了一句:
“师父,我真想去人多的地方大喊一句,‘小爷我上面有人’”
马桂荣一脸慈爱的看着王摘星这般骄傲她的身份,心里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