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老香根儿
王摘星点点头，走到角落的水盆前，认真地搓洗双手，然后用干净的毛巾擦干。这一套动作他已经做了无数遍，但每一次都像第一次那样虔诚，因为马桂荣说过，入了马家的班，就要认真对待每一天晨香。
马桂荣用余光观察着徒弟的一举一动，心里暗自点头。王摘星虽然年轻，但对传统的尊重却远超同龄人。记得几年前王摘星第一次来香堂时，连上香的姿势都不会，甚至上香时，如何下跪都要马桂荣指导，而且那时候的他，整天只会垂头丧气，不过现在却不是以前那个鲁莽的小子了。
“师父，今天的头香是我上吗？”王摘星站在马桂荣身后，声音也比几年前粗重沉稳了许多。
马桂荣转过身，看着王摘星点了点头：“去吧。”
王摘星点点头，他取出三根檀香，将其点燃。火苗在香堂里跳动，火光照亮他棱角分明的脸，映出一片坚毅的虔诚，将香举过头顶，闭眼默念片刻，恭敬地拜了三拜，然后缓缓插入香炉。
马桂荣目不转睛地看着。王摘星的动作游刃有余，每一个步骤都做得看似随意，却一丝不苟，香举得够高，插入香炉时角度也几乎完美，三根香之间的距离也恰到好处。最重要的是，香火很旺，青烟袅袅升起悬于屋顶时，在晨光中奇妙的变换着，时而如龙腾，时而似凤舞。
“臭小子，越来越有模有样了。”马桂荣一脸欣慰，但还是笑骂道。
王摘星被夸后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真的吗，师父？”
“香火旺盛，烟直通天，说明咱家仙家喜欢。”马桂荣走到王摘星身边微笑着。
确实，三缕青烟在马仙堂的香堂上空交织盘旋，像一幅流动的水墨画。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给烟雾上了一层金边，恍若仙境。马桂荣深呼吸，檀香混合着草药的香气充盈肺腑，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宁静。
“师父，如果有做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记得提醒我。”别看王摘星平时嬉皮笑脸没个正像，但对于这类事，永远都是抱着虔诚和尊重的心态做好每一件事。
马桂荣想了想：“其实也没什么，你做我徒弟这么多年了，该会的也都会了，主要就是静心，记住，查事前一定要把自己放空，那样才能够达到和仙家沟通的标准。”
王摘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马桂荣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不由得想起自己年轻时跟随师父师母时学习的场景。
“那时候的她很紧张，每次上香都怕出错，结果反而手忙脚乱。是师母的耐心教导，才让她慢慢领悟到其中的真谛。而师父总是会很严厉的教育她。”
“摘星！”马桂荣突然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叫老香根？”
王摘星疑惑：“因为我们是香火的传承并且久远？”
“不单单是这样。”马桂荣走到墙边，轻抚那些泛黄的仙家画像：“咱们东北马家称为，老香根，说的其实是香火不断，代代相传。就比如，我们是棵大树，根基扎得深，才能枝叶茂盛。你太师祖的香火，到我们这里已经延续了百年。”她顿了顿，有些惆怅的看着香案：“只不过，正统的老香根已经不多了。”
香堂里烟雾环绕。马桂荣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高大，仿佛与仙家画像融为一体。
“我十六岁就跟着师父师母学艺，那时候年轻，什么都不懂。”马桂荣继续说着，声音中带着绵长的回忆：“师父说我有灵性，师母说我心正。干出马仙这一行，心不正，再大的本事也是个祸害。”
王摘星认真地听着，眼神中全是专注。马桂荣见王摘星如此认真，让她感到很是欣慰。毕竟现在的年轻人，能静下心来听这么枯燥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摘星，来！”马桂荣招呼徒弟：“我再教你‘香火心法’将来能派上用场。”而她则是从香案下面的柜子中取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的物件儿。
王摘星严肃的走到马桂荣身前跪下，这才发现师父已经将刚刚取出来的东西拆开，那是个他从未见过的古老香炉。
香炉通体呈暗金色，而表面刻满细密的符文，三足鼎立，炉身盘绕着条栩栩如生的蛇形浮雕。
“这是我马家祖传的，仙蛇鼎，平日不轻易请出。”马桂荣声音低沉肃穆：“今天就讲，香火心法，但是要借仙蛇鼎之力。”
王摘星第一次见马桂荣这么严肃，他屏住呼吸，身后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从脊背直上。他偷偷看了一眼师父的侧脸，在晨光下，马桂荣眼角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但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仿佛是两簇小火苗在瞳孔深处燃烧着。
马桂荣从香筒中取出五支颜色各异的香，排开在香案上，并介绍道：“这里的五支香，名叫五方香，分别是青、赤、黄、白、黑，相对应的是五行和五方。”她的手指轻轻抚过每一支香：“香火心法的根本，在于与香为媒，与心为桥。”
王摘星全神贯注地听着，生怕漏掉一个字。他注意到马桂荣今天说话的方式与往日不同，每个字都咬得格外清晰，有点像在诵读某些远古的咒文。
“常人上香，只知拜求或许愿，但却不知沟通。”马桂荣拿起支青色香，在指尖轻轻触碰时，竟无火点燃了香头：“而咱们出马弟子，要以香为媒介，才能搭建与仙家沟通的桥梁。”
青烟袅袅，在仙蛇鼎上方盘旋。奇怪的是，这烟并不散开，它就好像是被什么力量引着，在鼎上方形成一个圆环，借晨光发出柔美的暖光。
王摘星瞪大了眼睛。他跟随马桂荣将近五年了，见过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可这种奇观异现象，却不曾多见。
“摘星，看好了。”马桂荣将青色香插入香炉，随后闭上眼睛：“香火心法第一步，静观心香。”
王摘星学着马桂荣的样子闭目凝神。眼前是黑蒙蒙的一片，黑暗中，王摘星感觉到马桂荣的手轻轻按在了他的手腕上，手温暖的像一块被阳光晒暖的木柄。
“用心感受，无需用眼观。”马桂荣的声音渐渐变得很遥远：“摘星，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