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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看湖山宠不惊

第四十九章 来历

剪舒也不是那种完全不晓得轻重的人,没和凝翠堂的小宫女辛芮说太多,只言那厨子确是平城人士,且做的一手好的岭南点心便作罢。

夏天的雨总是这般,来的凶猛去的也快。

这不,暴雨约莫下了半个时辰,就渐渐停住了。

见雨停了,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江云悦开口道:“咱们走吧。六月天孩儿脸,这雨保不准待会儿又要下。”

辛芮与胡寿连忙客气地同剪舒告别,剪舒心安理得地受了二人的礼,紧跟着江云悦疾步往栖华阁的方向而去。

没走多远便迎面遇上了匆匆奔来的翠染。翠染大约是见着忽落大雨,于是去往湖心亭给江云悦送伞的。此时她怀中抱着两柄纸伞,正沿着灵芝池边的小路折返而来。

见江云悦浑身湿透,翠染不由担心道:“听说主子去了殷淑仪的茅茨堂,奴婢正打算过去接主子呢。这么大的雨主子怎么不在殷淑仪那儿避避再走啊?淋得这么湿,万一着了凉可如何是好?”

江云悦还未开口,剪舒便接话道:“主子本是想赶在下雨之前回去的,哪晓得这雨来的这么快。”

话都被剪舒给说完了,江云悦于是也懒得多言,只同翠染讲了一句先回去再说,便再无话。

三人快步回到了栖华阁,翠染招呼小宫女备了热水给江云悦沐浴,又亲自煮了姜汤,生怕江云悦被大雨给淋坏了。

显然翠染的担心并不多余,果然到了傍晚时分,江云悦竟然开始发起了烧。刚开始只是低烧,尔后全身越来越烫,人也开始迷糊起来。

江云悦晓得自己一旦发烧,就容易高热不退。感觉有些不对劲,便立马吩咐翠染去了御医局请张御医过来。

凑巧的是张御医当时正在显阳殿为用过晚膳的皇上请平安脉,故而翠染这一趟,竟是将张御医与皇上一并请到了栖华阁。

栖华阁中的小宫女们私下纷纷议论,道是翠染姐姐果是不一般,她这一出马不仅请来了御医,居然还惊动了圣驾。

剪舒在旁边不由心里头有些不舒服,心道这一趟若是她去的话,也照样能将皇上给请过来啊!翠染不过是瞎猫撞着死耗子运气好罢了。

江云悦已是烧的糊里糊涂,张御医为江云悦诊着脉的同时,皇上在旁边问着翠染与剪舒:“下午见着你家主子都还好好的,怎么无端端地就病了?”

皇上的口气不大好,剪舒怯怯地不敢接话。翠染于是上前回道:“启禀皇上,主子下午回来时遇上了大雨。大概淋雨后受凉,所以……”

听到翠染提及江云悦淋了雨,皇上忽地眉头一蹙,转头望向张御医:“这坠马还不足一月,姜容华这个时候淋了雨,可会有什么大碍?”

张御医起身答曰:“大碍倒是没有了,只是姜容华身子弱,如今高热不退倒是有些麻烦。”

皇上袖袍一挥,催促道:“那还不赶紧去给姜容华用药,还在这里磨蹭些什么!”

张御医慌忙一拜:“臣遵旨!臣马上给姜容华配药。”

言毕张御医嘱咐守护在旁的翠染与剪舒:“你们记着多给姜容华用温水擦身,这样有助于退热。”

翠染与剪舒点头应着,照着吩咐去忙活了。

皇上走到江云悦的榻边,伸手在她额上探了探,发觉她的体温竟高得有些烫手,不由眉头又皱的深了些。

烧的迷迷糊糊的江云悦感觉身旁有人,便不由分说地紧紧捉住了那只覆在自己面上的手。

皇上忽地一怔,没有将手强行抽回,仍由江云悦紧紧地抓着。由于发烧的缘故,江云悦的手心也是滚烫的,让皇上感觉有些灼热。

江云悦就这样紧紧地抓着皇上的手,仿佛生怕他会忽然消失一般,口中迷糊地呢喃着:“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皇上静静地望着江云悦,虽然这并非与她初次相处,但是皇上却感觉此时眼前的这个女人似乎比他从前见到的都要真实。

说实话,皇上心中对江云悦是有戒备的。从江云悦再次回到宫中开始,皇上就从未对她全然信任过。

在皇上看来,这个女人三年前明明出了宫,而今却又能再活着回来,本就是件蹊跷不过的事情。

三年前,这个女人曾让他纠结,而今这个女人更是让他看不透。

明明是看似相同的一张脸,明明是有着同样身份的一个人,但是为何却给人如此不同的体验?

难道三年前的那一场大病不仅仅是让她忘了过往,更让她获得了新生?

皇上凝神望着双目紧闭的江云悦,一时有些失神,竟没有注意到她口中正含糊不清地轻唤着一个令他倍感陌生的名字。

直到看着那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从江云悦的眼角滑落,皇上方才心头一颤回过神来,听到她迷糊地哭喊着:“求你了,不要丢下我!”

握着那滚烫纤细的手,皇上缓缓开口道:“但凡不存异心真心待朕之人,朕从来都不负不弃。”

“姜梓烟,你可是真的不存异心?”皇上望着江云悦,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回答。当然他也晓得此时江云悦根本无法回答。

只是江云悦迷糊中嘟囔的一句,却让皇上有些意外。

“你若不在,我不独活。”

这样轻轻的一句敲在皇上的心上,让这颗坚硬的帝王之心忽地一软。

皇上静静地凝望这江云悦,那原本有些苍白的面上因发烧而泛着潮红,眼角挂着深深浅浅的泪痕。

这般模样让人瞧着莫名的有些心疼,皇上竟然情不自禁地伸出了另一只手,轻轻地去拭去她眼角溢出的泪水。

此时皇上的心情很复杂,虽是贵为帝王,虽是坐拥天下,但这么多年来他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孤家寡人。

从来没有一个女子对他说出过这样的话:你若不在,我不独活。

这是江云悦在失去意识之后说出的话,也是她心底深藏着的话。这样的言语,透着真诚与打动人心的情绪,让皇上的心灵深深地被震撼。

在皇上的印象中,青葱年少时,有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曾经在他记忆中第一次烙下印记。

那样温暖恬淡的声线,带着独特清雅的香气,在他的心底与耳畔萦绕盘桓了整整十多年。让他每每忆起,都觉得莫名的心痛。

可即便是那个让他记忆如此深刻的女子,也不曾带给他的心灵如此的震动。

对皇上而言,眼前这个女子是特别的,但是他却不允许自己动心。他知道她的姜家的人,也知道她身后所代表的势力。

明明是姜家的人,可她的言行举止却时时透着让他不能明辨的气息。

怀着为姜家巩固势力争宠夺嗣而来的她进宫后不争不抢恬淡如水,甚至是有些与世无争的意味;

与长姐皇后本应是同仇敌忾亲密无间,然事实上却是关系不咸不淡,甚至是暗中有些背道而驰;

其父姜太师在前朝极力反对汉改新政的时候,她居然在后宫支持崔贵嫔的汉服聚会,并颇费苦心地穿上了那样一身汉服。

今日在灵芝池湖心亭第一眼见到她的那身衣服,皇上便瞧出了她其中隐藏的小心思。那根本就是为宫中的粗使宫女们制作的汉服宫装样本,也难为了她的一片苦心。

汉改前朝受滞,后宫之中崔贵嫔虽是意欲推广汉服,并组织进行汉服聚会,但实则收效甚微。

江云悦旁敲侧击地提点皇上从底层的宫女宫装改革入手,显然普及的人群要大,效果也明显许多。

而且宫女们对于能换上与主子姜容华同款的汉服宫装,也很是容易接受,甚至有些期盼与欢喜。

加之宫中以崔贵嫔为首的汉妃们上行下效,被挤压在中间排斥汉改的北朝贵族后妃们自是越加难为。

由此便可见,这个女子的心思缜密,行事也颇具手段。这样一个背负着姜氏背景的神秘女子,与当年一心想要求宠上位翻身做主的姜家庶女姜梓烟,着实是太过不同。

当年的姜梓烟似乎处处患得患失,而今的她却有些宠辱不惊的意味。

皇上的眉心微蹙,神情略显凝重。让端着温水入到屋中的翠染与剪舒有些不敢上前。

犹是剪舒,上回因犯错被皇上责罚挨过板子还被锁进过永巷,所以此时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虽然知道此时打搅定会让皇上不悦,但看着主子一直高热不退,心中焦急的翠染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斗胆地开口了。毕竟主子的身子为要,万一烧出什么毛病来了可不好。

“奴婢要为主子擦身退热,还请皇上……回避。”翠染上前一步言道。

皇上闻声却并未挪动分毫,翠染这才看清原来江云悦正紧紧地抓着皇上的手。见皇上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翠染与剪舒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端着水继续在旁边候着。

良久之后,忽闻皇上头也不回地开口道:“愣在那边做什么,还不赶紧上来给你家主子擦身退热。”

翠染与剪舒面面相觑,待领会了皇上的意思之后,二人双双尴尬得面上红晕腾起。

看这样子,皇上是不打算回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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