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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看湖山宠不惊

第八十九章 坦诚

“人家高淑媛位分比咱主子还高,又带着一大堆礼物来的,她非得要进来等,我一个奴婢总不好将人拒之门外吧?”剪舒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结果高淑媛也没料到主子会出去那么久,后来见着实在是太晚了,便留了一句话让奴婢带给主子。”

“哦?高淑媛留下什么话?”江云悦颇是意外地问道。

“高淑媛说南齐来访北朝的使臣之中,有一位擅长治疗失忆的名医。她已向皇上请旨,明日让那位南齐的医师来为主子瞧瞧,看主子的失忆之症能不能治。”剪舒依葫芦画瓢地将高淑媛留下的话说了一遍。

听闻剪舒所言,江云悦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先去睡吧。”

待剪舒如释负重地打着呵欠退下去后,翠染这才开口:“主子,高淑媛因何这般关心主子?难道还是为了那馅心一事么?”

江云悦眼中闪着扑朔的光芒,若有所思地言道:“看来高淑媛当初来栖华阁讨要的并非一道单纯的点心而已了。”

“那主子以为高淑媛究竟为何?”翠染甚是不解,顺手倒了杯水递上去。

接过水杯,江云悦轻轻抿了一口,摇头道:“这个我也一直没想明白,本想籍着失忆的借口,一直拖着高淑媛的。但显然这次南齐使臣来访,让高淑媛有些着急了。看来此事还与南齐有关系。”

“与南齐有关系?!”翠染惊得捂住了嘴,压低声音道,“莫非高淑媛整日挂在嘴边的那芋角馅心乃是暗语?”

“主子三年前难道在宫中窥得什么南齐的秘密,只是大病出宫之后将那秘密给忘了?所以高淑媛急着想要主子恢复记忆,然后确认此事么?”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只是解释不通的是,高淑媛并不是直接找到我的。你记得么?之前她不知那蜂巢香芋角乃是我亲手所制之时,一直反复询问那厨子馅心之事。”江云悦提醒着翠染。

听江云悦这般一说,翠染更是疑惑了:“主子说得也是,高淑媛之前确然是一直打听咱们那个厨子的消息,并未对主子这般关注。只是这样一分析的话,奴婢就更是一头雾水了。”

江云悦神色凝重地把玩着手中的水杯,缓缓言道:“由此可见,高淑媛是以芋角为线索最终找到的我。并且认定了我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只是如今看来,高淑媛这根线索是搭错了线,因为我从未忘记过什么,故而我也永远无法给出高淑媛想要的答案。”江云悦漆黑的眸子里头尽是迷茫。

翠染更是越发听不懂了,疑惑道:“主子此话是何意?难道主子三年前那场大病之后并未失忆么?”

江云悦紧紧抓住手中的水杯,双眸一敛,郑重且低声道:“翠染,我不是姜梓烟。”

“什么?!”翠染惊得跳起来险些碎了那手边的青瓷水壶。

显然翠染是被江云悦所言给吓着了,纵使平日事事妥帖的她,此时也再是淡定不起来。一把抓住江云悦的手,急道:“主子,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呢!”

江云悦反握住翠染略显颤抖的手,坦言道:“翠染,我没有开玩笑。抱歉之前一直瞒着你,没有同你道出实情。真正的姜梓烟早在三年前已经病死在水月庵中,我不过是被恶尼怀慈抓来顶替死去的姜梓烟进宫的。”

听闻江云悦此言,翠染顿时眼中泪光盈盈,双唇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梓烟表姐三……三年前就病死了?”

“表姐?”江云悦凝望着情绪颇是激动的翠染,皱眉道,“你是姜梓烟的表妹?我记得姜梓烟的母家是林府,你既是林家小姐?那怎会在姜太师府做奴婢?”

翠染擦了把眼泪,沉声言道:“当年姨母在世之时,曾托姜太师为父亲在朝中某了个小差事。后来姨母过世,林家再无照应,加上长公主刻意为难,父亲不仅丢了官还被抄了家,家中女眷被没入各官家为奴。我也是凑巧这样入了太师府。”

听翠染所言,江云悦手心攥紧,眼中神色变得冷冽起来:“当初我入宫之前,姜太师以林陆两家的性命为要挟,原来林家竟是早已不在。那陆家呢?”

翠染眼中尽是悲色与黯然,悲泣道:“陆家当年也受到牵连,只剩游学在外的表哥一人幸免于难。”

“陆离禅?”江云悦下意识地反问。

翠染不由有些奇怪:“主子既不是梓烟表姐,怎会晓得离禅哥哥?”

“当初在宫外曾有过一面之缘,他误以为我是姜梓烟想要救我脱离虎口,却险些命丧水月庵中。”江云悦回忆着当日的情形,眼中满是痛苦与恨意。

听到陆离禅险些丧命的消息,翠染顿时眉心揪起,紧张地追问:“离禅哥哥如今怎样了?”

江云悦摇了摇头:“我只知晓他逃出了水月庵,后来他究竟如何便无从所知了。想来陆公子得知了我这个姜梓烟再次入宫的消息,该要彻底死心了,会好生地过自己的日子了吧。”

翠染眼中满是黯然神伤,叹道:“是啊,离禅哥哥盼了梓烟姐姐那么多年,这下该是要彻底死心了。”

“陆公子早该死心了,从当年姜梓烟进宫之时起,他就该晓得这个女人不再是他能挂念的了。”江云悦知晓陆离禅对姜梓烟的心思,那日在水月庵中,陆离禅的一片深情,她便是已经见识到了。

只可惜,这过去的林林总总皆是得见,落花有意随流水,奈何流水无情逐落花。陆离禅的这一份情意,终究是错付,结局也定是落空。

翠染今夜的情绪有些失控,许久才缓过神来。知道自己有些失态,连忙福了福身子抱歉道:“奴婢一时感伤,没控制住,还望主子见谅。”

江云悦扶住翠染,轻声道:“咱们之间便不要说这么生分的话了。一并相处也有大半年了,你也应是晓得我的性子,并不在意这些什么尊卑之事。”

“有时碍于宫里的规矩摆在那儿,终是委屈了你们。而今明面上咱们虽为主仆,但我心里头都视你与剪舒为姐妹。姐妹之间,本就该坦诚相待不是么?”

江云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推心置腹道:“有些事情瞒着剪舒那丫头,也只因她那性子藏不住话,怕她无意捅出篓子来。”

“奴婢明白,主子是为了剪舒着想。”翠染盈盈点头,捏着袖子擦干面上残余的泪水,“主子既是没有失忆过,那明日南齐的医师来了可会被瞧出什么端倪?”

江云悦定定地望着那烛台上跃动的火光,淡淡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仍由他们怎么折腾,我且死咬着什么都不记得便是了。”

翠染想想觉得有道理,点头道:“主子言之有理,咱们就死咬着不记得,想来高淑媛也不敢在宫中公然与咱们为难。他们南齐的人更是奈何不了咱们!”

翌日,皇上在太极殿正式接见南齐使臣,随后在观德殿设宴宴请使臣及随行人员。皇后贵为国母自是陪同皇上出席国宴,除此之外后宫嫔妃之中便只有南齐公主出身的高淑媛同往。

崔令雪身为大北朝三夫人之首,在宫中位分又仅次于皇后,原本是有资格出席国宴的,奈何她的肚子渐渐越来越大身子着实不方便,加之这般炎热的天气她更是难耐,便早早地向皇上请辞了。

此次南齐出使大北朝的使臣乃是由南齐太子高文飞担任。高文飞乃高淑媛之兄,虽说按理得唤北域王高程驿一声皇叔,但实际上年龄却与高程驿相差不大。

近年来南齐国君高程远身体不佳,太子高文飞监国,南齐国事基本上都由高文飞在料理。想来高程远传位给高文飞只是早晚的事了,故而太子高文飞虽未正式登基,然实际上南齐朝中上下早已视其为南齐新君了。

故而高文飞此次出使北朝,级别算是颇高。虽说南齐十五年前战败,因此还将当时年仅九岁的北域王高程驿送至北朝为质子,但这些年南齐国君高程远一直韬光养晦,南齐的国力也渐渐开始强盛起来。

犹是在北面柔然不安分之时,日渐崛起的南齐更是不容小觑。故而皇上十分看重此次南齐太子高文飞的来访,并因此直接取消了自己既定好的移居华林园避暑的行程。

南齐太子高文飞也算是颇有才干意气风发,只是给人的感觉有些太过狂妄,不会收敛光芒。大殿之上一些言语,时常让皇上眉头微蹙,气氛颇是尴尬。

高淑媛察觉了氛围有些不对,于是主动提议演奏一曲琵琶缓解尴尬,一众大臣能闻的淑媛高文慧的亲自演奏,不由激动不已。

悠扬的琵琶声很快冰释了方才南齐太子高文飞狂言惹起的尴尬,殿中觥筹交错,又变得一派和乐融融。

而身负此次接待之职的北域王高程驿却在席间闷声不语,一杯接住一杯地喝着酒。

南齐太子高文飞未有丝毫敬高程驿为叔父的表现,甚至连迎他回南齐的想法都没有。这大概也是高程驿郁闷的地方吧。

为了南齐,高程驿被质押在北朝整整十五年。十五年来,他独自在异乡忍辱负重,遥望着南齐的方向怅惘。

即便听闻母亲重病,却不能回去看上一眼,因为他只是一个南齐放在北朝的人质而已,哪有什么随意归乡探亲的自由?虽为皇子,过去的十多年他却生活得简直犹如草芥!

高程驿用自己的前半生为南齐换来了十五年的安逸与和平,然他获得了什么?除了一个南齐不理北朝不容的尴尬身份之外,他再也一无所有。

所以此时此刻,唯一能让高程驿内心平静下来的,唯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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