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医治
宴后,南齐太子高文远一行回了驿馆,独留了那擅长治疗失忆之症的医师在宫中。高文慧遵照皇上旨意,领那医师去栖华阁为江云悦瞧病。
江云悦本以为这南齐医师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不想对方却是个年轻妖艳的女子。原本的容颜倒是生的算美,只可惜的是面上竟有刺青,破坏了原本的容貌。
这医女眉眼间透着一股邪气,上来就朝江云悦诡异一笑:“容华莫怕,不会疼痛不适的。奴家只是帮你寻回丢失的记忆而已。”
但见这医女取出一根香燃起,待那轻烟缈缈上升之时,将那香炉置于江云悦的面前。
“请容华集中精力地盯着这根燃起的香火。”医女说着,又打开一个小盒子,用食指沾了朱砂点在江云悦的眉心间。
说是瞧病,可这医女进来之后连江云悦的脉都没有把过,显得神神叨叨的。这让江云悦心中犹是生疑,也静不下心来盯着面前的香火。
伴在旁边的剪舒也开始忍不住嘀咕道:“你们南齐这瞧病的法子也是稀罕,这般烧根香便能治好我家主子的失忆之症?”
高文慧隔着珠帘坐在外厅,开口道:“南齐北朝风土人情皆是迥异,医治之法也自有独到之处。此医女能跟随我皇兄出使北朝,自然不会是滥得虚名之辈。”
那医女走到江云悦的身后,双手拇指压叠于一处压在江云悦头顶的百会穴上,中指指尖按上江云悦的太阳穴。尔后口中开始喃喃地念起一些江云悦听不懂的咒语。
江云悦面前燃起的那根香烟忽然犹如一条蜿蜒的游龙,极是有规律地缈缈向江云悦眉心间那一点殷红的朱砂飘过来。
这奇异的情形牵住了江云悦的目光,她只觉得自己的神识似乎被那烟雾缠绕住,变得越发地模糊起来。
慢慢地,江云悦觉得自己变得无比地放松,仿佛是躺在那间小公寓熟悉的软床上。床单与枕套都是洁白的,很舒适很柔软。身后环抱着她的,是她日思夜想的龙明焯。
龙明焯在她耳畔低语:“你想起来了吗?那芋角的馅心之中,究竟缺了哪一味食材?”
江云悦奇怪地翻身望着龙明焯:“为什么要问这个?”
龙明焯一脸正色地说道:“因为这个很重要啊,关系到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什么身份?”江云悦一头雾水,看着龙明焯那带着笑意的脸也变得模糊起来,“明焯,我有些头晕,好想睡觉……”
龙明焯的声音依旧响在耳边:“醒醒,你现在不能睡,你再好好想想,那馅心中究竟少了什么……”
江云悦心中一怔,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竟然出现的是高文慧脸,那脸上满是焦虑的神色。
高文慧大约也没想到江云悦会这么快地醒来,与江云悦四目相对间一时被惊呆。
而江云悦身后的那个医女也顿时手足无措,因为在旁伺候的翠染与剪舒两个丫头此刻正被迷香迷倒在地,场面十分尴尬且混乱。
那医女顺手拔出一根寸长的银针,刚想朝苏醒的江云悦头顶刺下去,却被忽然反应过来的高文慧给伸手挡住,那根针没有刺中江云悦,反倒划破了高文慧的手。
“公主!”医女惊诧地喊了一声,慌忙拉住了高文慧流血的手,“公主为何要挡!此人并非公主所寻之人呢!”
江云悦顺势起身后退几步跑到翠染与剪舒身边探了探,发现二人皆是呼吸均匀,不过是暂时昏迷,这才稍稍放了心。随后抬高声音质问高文慧道:“高淑媛,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高文慧缓缓上前:“本宫只是在宫中寻找一个很重要的人,看来,是本宫弄错了。”
见江云悦不自觉地将翠染与剪舒护住,高文慧安抚道:“姜妹妹不用害怕,本宫不会害你的。对于今天之事,本宫很抱歉。希望你能将这一切都忘了,也请你相信本宫对你并无恶意。”
高文慧说着,吩咐那医女道:“将解药给姜容华。”
那医女有些不情愿地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放在桌上,冷声道:“你最好是能如公主所言将今日之事忘了,不然……”
江云悦也是识时务的,立马言道:“今日多谢高淑媛带来的南齐医师为臣妾诊病,只是臣妾这失忆之症怕是药石无医了。”
高文慧也知江云悦这是在表示会对此事缄口,便携着那医女一并离开了栖华阁。
待高文慧离开,江云悦急忙将那瓷瓶打开,发觉里面透着一股子提神醒脑的薄荷清凉之气。她估摸着将瓶口凑近翠染与剪舒的鼻尖,让二人嗅了嗅,不一阵翠染与剪舒果然都醒了过来。
只是二人迷迷瞪瞪都不晓得发生何事,只知方才仿佛问着一股奇异的香味之后,便失了知觉。
江云悦心有余悸地回忆这方才所发生之事,所能想到就是自己应是被那个南齐的医女催眠了。再回想到那医女面上奇特的刺青,想来那人的身份应是懂得祝由术的南方巫医。
栖华阁外,那医女同高文慧言道:“公主,这个女人不能留!她若是将今天的事情告知北朝皇帝,肯定要给公主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医女眼中露着杀意,方才若非高文慧出手阻止,她早已经让江云悦永远陷入了昏迷。
高文慧面色凝重眉头深锁:“这里是北朝皇宫,你以为如南齐一般可以任你为所欲为么?你过来给姜容华瞧病,却把人给弄昏迷了,你以为你我二人又能脱得了干系么?”
医女低头沉默片刻,问道:“那公主究竟如何打算?那女人不除,终究是个祸害。奴婢不能容许有人威胁到公主,主上若知此事,也断然不会允许那女人继续活着的。”
高文慧冷冷道:“此事你无需再管。姜容华如今在宫中树敌众多,她未必能安然地在这深宫中活上多久时日。”
“话虽如此,可是公主,那女人若是今夜便将此事告知北朝皇帝,那皇帝肯定要对主子生疑的啊!到时候……”医女忧心忡忡地劝道。
“行了,姜容华不是个多事之人,本宫相信她会守口如瓶的。”高文慧打断了医女的话,“本宫要去同皇上禀告姜容华的病情了,你先回凝翠堂候着,回头我安排人送你回驿馆。皇兄要寻找之人,本宫自会再想法子。”
“是,公主。”医女口中应着,然心中却仍觉江云悦不除必有后患。佯装与高文慧辞行之后,医女转头又折返回了栖华阁。
栖华阁内,翠染和剪舒都觉得今日之事甚是奇怪。翠染问道:“主子,怎的那南齐医女给你瞧病的当口,我和剪舒都晕了过去?这到底是怎么了?”
江云悦面露难色,知晓此事不便同这两个丫头细说,于是摇头道:“他们南齐医师瞧病的手法确然是很特别,那香烟之中可能有安神的成份,我也是睡了一觉什么都不晓得。”
“那主子这失忆之症是治好了还是没治好?”剪舒忍不住插话。
江云悦一脸茫然,顿声道:“怕是……治不好了。”
“我就说那南齐医女不像个有本事的嘛,连宫中张御医都治不好的病,那妖里妖气的女的怎么可能治得好!”剪舒鄙夷地说着,“高淑媛也是,也不弄清楚状况就随便把人给领进宫里头来了,万一是不怀好意的刺客怎么办?”
剪舒的话让江云悦忽地一怔,面色刷地白了下来。猛地起身道:“剪舒,快传步辇,我要去见皇上。”
剪舒见江云悦面色骤变,晓得事情紧急,连忙领命奔了出去。
翠染顿时也满面惊色,疑惑道:“主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话刚落音,却见那南齐医女已经立在了外厅,隔着垂落的珠帘冷冷地望着她们。
“公主还相信你会守口如瓶,简直是太过天真!我就说你这个女人不能留吧!”
医女眼中满是杀意,冷声道:“想去向北朝皇帝告密么?怕是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言毕,医女翻转手掌,双手指缝之间忽地多了几根细长的银针。
翠染下意识地挡在了江云悦的身前,喝道:“这里乃是大北朝的后宫,如今站在你面前的乃是北朝大帝的容华,你一个南齐医女竟敢如此放肆!”
医女冷冷地扫了翠染一眼,唇角微微一动:“呵,好忠心的奴婢,竟然不怕死,当真是难得。”
“放心,我不会要你们的命的,我只会让你好好陪你主子睡上一觉,做一场永远醒不来的美梦。”医女古怪且骇人地笑了笑,转瞬间银针已经从手中飞,直穿过稀疏的垂落的珠帘,往内室之中的江云悦与翠染二人飞过来。
翠染面上虽是显出恐惧之色,但却依旧坚定地挡在江云悦的身前,想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主子。
可江云悦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她怎会安心躲在翠染身后,眼睁睁地看着翠染为自己挡那些银针呢?
就在那些银针即将要穿入翠染身体的那一瞬,江云悦使劲全身力气,将翠染猛地推倒在地,并顺手抱起了旁边的古琴挡在了自己身前。
但闻“咚咚”几声,带着沉闷芜杂的音律,医女射出的八根银针其中七根都刚巧落在了古琴琴身之上。唯有一根钻入了江云悦的手背直穿透她的手心,让她左手掌心剧痛同时一阵发麻。
江云悦手微微一松,古琴轰然滑落在地,震出一阵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