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有喜
湖心亭中顿时乱作一团，离湖心亭最近的乃是宣慈殿，保太后命人将高淑媛赶紧挪入宣慈殿偏殿之中，并命随行的王御医赶紧为高淑媛诊治。
王御医乃是御医局中仅次张御医的圣手，在御医局的排位与陈御医比肩，这些年一直在华林园专伺保太后与太子。
刚要上前为高文慧把脉，高文慧的大宫女春柔忽地上前阻扰王御医道：“我家主子这是老毛病了，回去歇息会儿便能缓过来。这位御医大人乃是专侍太后的，怎敢劳烦……”
被春柔挡在身前不能近高淑媛的身，王御医只能为难地望着保太后。保太后心中自是担忧高文慧，见春柔此举不由有些不悦。
保太后身边的姑姑训着春柔道：“放肆！你这个没规矩的丫头，如今自家主子晕倒，你却阻扰御医瞧病，安的是个什么心！”
春柔惊慌地叩首：“太后恕罪，奴婢自是一心为了主子啊！只是我家主子的病特殊，不熟识的御医怕是不明病灶之根源，还是……还是待奴婢回去请那一直为主子瞧病的御医来吧。”
江云悦在旁见着春柔此举也心中不由生疑，开口道：“高淑媛这暑热之病已有些时日了，一直也没见好，证明那御医的药并未对症高淑媛的病。如今太后恩准随行的王御医给你家主子诊治，你这丫头也是糊涂！你还不赶紧谢恩！”
纵使春柔的心思再玲珑，然却终究是个奴婢。此时这么多主子在场，她一个小奴婢胆敢做出阻扰之举已是有罪。春柔自知已无法阻拦御医为主子把脉，只能迫于形势低声叩谢保太后。王御医上前细心地为高淑媛诊脉，先是微微一怔，接着复而缓了缓，面上露出郑重的神色，随后眉心又缓缓蹙起，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高淑媛究竟是怎么了？”殷雪纷在旁有些沉不住气地问道。
王御医并不答话，抬眸望了端坐在一旁的保太后一眼，接着又继续凝神复而为高文慧把了一次脉确诊。
宣慈殿中，众人皆是屏息以待王御医的诊断。而退到一旁的春柔则紧张地拽紧自己的衣角，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宣光殿内，皇上与皇后已经歇下，却闻殿外传来匆匆的通禀之声。皇后有些不悦，却沉神端声地应道：“外头是谁来了？”
在外头伺候着的郁拂禀道：“回皇后，是太后身边的宫人奉命来请皇上过去宣慈殿一趟，道是……”
郁拂顿了顿，皇上闻声也从床上坐了起来，知晓保太后若无急事，绝不会此时遣人来搅扰。
“太后有何急事？”
皇上掀了纱帐一边起身一边问道，皇后急忙跟着起来，顺了皇上的外袍替皇上披上。
见皇上出来，郁拂福低身子答道：“来人道是高淑媛有喜了，特来禀告皇上。”
“什么？高淑媛有喜了？”皇上的声音之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眉眼也随着摇曳的灯火而变得雀跃起来。
皇后跟在皇上身后，眼中有些黯然，面上却依旧端着合宜的微笑，颔首对皇上道：“臣妾恭喜皇上！”
皇上确然是欢喜，笑意盈盈地携了皇后的手：“走，皇后陪着朕一道去宣慈殿看看高淑媛。”
“是，臣妾遵旨。”皇后将心中那份失落如囫囵吞枣般地飞快咽下，随意地挽了长发换下了寝衣，便与皇上一并赶赴了宣慈殿。
宣慈殿中，高淑媛已经醒了过来，只是精神头仍旧短得很。
皇上与皇后一并入到了殿中，皇上有些兴奋地奔到高淑媛的身前，握了她手问道：“听闻爱妃有喜了，可是真的？”
保太后笑道：“皇上，方才王御医亲诊的，还能有假么？”
皇上喜上眉梢，但见高淑媛那盈盈弱弱的病容，不由来气地问着乾禄道：“宫里头是哪个庸医给高淑媛瞧的病？这都有一个半月的身孕了都没瞧出来，竟是照着暑热来治？”
乾禄上前一步禀道：“奴才记得，上回请的好像是石御医。”
皇上眉头一拧，怒道：“传旨下去，削去官职，重杖四十！”
春柔惊得浑身一个冷颤，却咬紧双唇在旁垂首不语。
高文慧强打了精神言道：“皇上，不关石御医的事，是臣妾自个儿大意了。臣妾月事一直紊乱，没想到竟是有了身孕……”
“上回中了暑热后身子一直不爽快，刚巧南齐的医官就在宫中，给臣妾看过并无大碍，且留了解暑的方子，故而臣妾也没叫石御医再把脉诊治，便让石御医一直照着那方子给抓的药。若因此受到牵连，石御医不免有些冤枉。”
言毕，高文慧似是难受地闭了闭眼，却终是抵不住如排山倒海般袭来的晕眩与恶心，趴在榻边呕了起来。因晚上根本没吃什么东西，故而也只是干呕了一阵便作罢。
皇上凝了眉，问向王御医：“高淑媛为何这般难受？朕记得崔贵嫔最初有孕之时，并不似这般晕眩呢！”
王御医还来不及作答，保太后笑着说道：“皇上不必太过担心，高淑媛乃是头胎，加之身子原本就弱，自是反应强烈些，月份大了便会慢慢好起来的。”
“太后所言极是！”王御医在旁附和着，接着补充道，“之前高淑媛一直服用解暑的药物，解暑的方子皆是寒凉，不宜有孕之人服用，因此高淑媛的气血更是亏虚，故而晕眩之症越发的强烈。”
“那可有碍？”皇上担心地追问。
“幸而及时发现，若再多服食多半个月那寒凉之药，怕是就有滑胎之虞。而今只要好生调养着，应无大碍。”王御医回禀完皇上，继续嘱咐高文慧：“淑媛这些日子尽量卧床休养，万不可随意走动。”
皇上扫了一旁的春柔一眼：“王御医之言可都记下了么？日后紧醒着些伺候，若出了差错，朕先拿你是问！”
春柔慌忙一拜：“是，皇上，奴婢记下了。”
“如今崔贵嫔与高淑媛接连有孕，实乃我朝大喜之兆。臣妾恭喜皇上福泽绵长，子嗣丰盈。”皇后神态谦和地端着得体的微笑恭贺皇上。
皇上神采飞扬地笑着：“皇后说得极好，后宫之中子嗣丰盈，确乃我北朝大喜之兆！”
殿中众人闻声，纷纷跪拜附和：“臣妾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都起来吧。”皇上笑道，转头吩咐乾禄，“传旨下去，各宫都有赏，一并沾沾喜气。”
“你们一个个也都要争些气，如崔贵嫔、高淑媛这般，多为皇上开枝散叶，让宫里头多再多添几个皇子才是。皇上的子嗣着实是太少了些。”保太后看着兀然跪了一屋子的后妃们，不由感叹道。
屋里头包括皇后在内的一众没有子嗣的后妃们，闻保太后此言不由都低下了头。保太后此言看似无意，却是刺耳又扎心。有宠无孕的自是羞愧伤怀，无宠无孕的却是怨天尤人。
江云悦远远地立在一旁，手不自觉的地放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之上。在宫里头，她也算是承宠颇多的，可这肚子就是不争气，小半年了也一直有没任何动静。
今夜皇上那再明显不过的喜悦落在她的眼里，让她的心里头如被荆棘抽过那样的刺痛。可是即便心里头痛着，面上却要挂着那虚假的笑，迎合着殿中喜气洋洋的氛围。
皇上亲自送了高文慧回凝翠堂，江云悦与殷雪纷、吴英蝶结伴而行。
江云悦与吴英蝶各怀心事皆是无话，唯有殷雪纷如那枝头按捺不住的喜鹊一般，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吴姐姐是情有可原，皇上不往涟漪居去，她自是没可能怀上皇嗣。可是姜姐姐你这是怎么回事？”
“前些日子，皇上可没少往你那儿去，好几回都是宿在栖华阁的。算起来皇上去凝翠堂的次数还没有去你那儿的多，怎的如今高淑媛都有喜了，可姐你就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
殷雪纷这话若是放到外头那可是两头都得罪，好在江云悦与吴英蝶都知道殷雪纷并无恶意，也都没往心里头去。
只是殷雪纷说着，竟停下脚步，忽然袭到江云悦的身前凑上去听了听，接着自言自语道：“是不是里头已经有了，但是却还没到能瞧出来的时候呢？”
殷雪纷这副逗趣的模样，让原本情绪低落的江云悦和吴英蝶都忍俊不禁地笑开了。
“殷妹妹，你都胡说些什么呢！姜姐姐若是有了身孕，自己怎会不晓得呢？”吴英蝶无奈地笑着，一把将殷雪纷从江云悦身前给拉开。
“那难说呢！你瞧高淑媛不就是有了身孕自己也不晓得么？还误当暑热治了那么久，险些因服多了降暑的凉药而出了大事。”殷雪纷一脸纯真地说道。
江云悦蹙了蹙眉：“若是平日里头月事紊乱的，确实很难晓得自己有没有身孕呢。如我这般就是，月信常常都是推迟，这一回又拖了四十余日未有音讯。故而单凭月事未至这一条，确然很难判断是否有孕。”
听江云悦此言，殷雪纷的眼中忽地闪闪发亮，有些激动道：“姜姐姐月信四十余日未至？可有寻御医瞧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