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暗动
见皇上发怒,在场包括万福深在内的宫人们闻声皆俯身跪了一地,不敢抬头去看皇上此时的表情。唯有江云悦直挺挺地跪着,目光倔强地锁着皇上。
皇上面上的神情冷得骇人,眼中有着难以压制正隐隐腾出的怒火。
曾经,皇上的温柔就如同刺破云层的阳光,驱散了江云悦心中的阴霾与潮湿,点亮了那希望的火种;而此时此刻,她心里头的那一点希望的火苗正一寸寸地被冰冷的黑暗给吞噬,最后熄灭得毫无声息,仿佛从未在心底燃起过。
皇上的目光是冷的,声音也是冷的,在这个微凉的秋夜里面,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
“姜容华抗旨不遵夜闹悦华阁,自今日起禁足栖华阁罚抄经书静心思过!栖华阁一切用度减半,无朕旨意,任何人皆不得探望与接济!”皇上盯着江云悦微红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着。
殷雪纷顿时无措,慌忙跪着上前牵住了皇上的衣襟,乞求道:“皇上,都是臣妾不好,不关姜姐姐的事,求皇上不要罚姜姐姐,要罚便罚臣妾吧!求皇上开恩啊!”
皇上不悦地看了殷雪纷一眼,继续说道:“你也不必为她求情了,回去也将《般若心经》抄写千遍,明日日落之前送到承乾殿给朕过目!”
言毕,皇上头也不回地转身入了悦华阁内。江云悦依旧保持着直挺挺地姿势跪着,看着皇上的身影没入悦华阁灯火阑珊之处,一直倔强忍住的泪水,终是夺眶而出。
殷雪纷也在旁边哭的跟个泪人,一个劲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姜姐姐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你了。”
江云悦伸手抹去面上的泪水,装作不以为然地安慰殷雪纷:“不过是禁足、抄经与削减用度,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我这一禁足,便再也帮不到你,一切都要靠你自个儿了。今夜你也瞧见了,皇上如此袒护唐瑛兮,故而……无论雪团如何,你一定耐着性子暂时不要再去与她为难。”
江云悦说着,张开双臂抱了抱哭得瑟瑟发抖的殷雪纷:“别哭了,实在遇着什么难处,就找英蝶商量着拿主意。她毕竟年长过你,心性沉稳一些。”
“姐姐……姐姐……都是我连累你了!”殷雪纷哭得像个无措的孩子,原本她在江云悦的眼里,也不过就是个孩子。
江云悦从袖中摸出一条丝绢替殷雪纷擦了擦眼泪,娓娓言道:“咱们是好姐妹,没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总有一日咱们会扳回这一笔,让伤害雪团的人付出代价!”
江云悦的声音很是清冷,如同秋风卷落的枯叶那般,没有生机与颜色,只余下冰冷的萧瑟,悄然掩进这一派薄凉的秋夜中。
悦华阁内,皇上独自坐于案前,盯着那一支孤寂燃烧并频频垂着累泪的红烛失神。万福深送到手边的茶水已然凉透,没有半丝暖气儿。
“皇上今夜怎会忽地折返回来了?事情办的不顺利么?”万福深在旁边小心翼翼地问着。
皇上眉头深锁,言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那便好,那便好!”万福深舒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老臣记得今夜唐容华说过,悦华阁外有野猫……是不是唐容华误将别的什么看成野猫了?”
“但凡不是瞎子,又怎会分不清雪团与野猫?”皇上的语调冰冷,眼中的目光甚是凌厉。
万福深不由一怔,低头道:“是老奴多嘴了。”
皇上垂了眼眸,盯着盏中那早已冰凉的茶水,万福深见状,言道:“老奴再给皇上换盏热茶来。”
“不必了。”皇上摆了摆手,回头看了一眼桃红色纱帐笼着的睡人儿,皱眉道,“摆驾显阳殿吧,让悦华阁的下人们仔细伺候着,犹是今夜之事,务必要把话给说圆全了,万不可有纰漏。”
万福深低低地应了:“皇上放心,老奴定会安排妥当。”
次日,唐瑛兮照例去嘉福殿给崔令雪请安,崔令雪客气地道了一句自己又不是什么中宫皇后,哪里需要这般日日请安。
唐瑛兮低眉顺眼地谦卑道:“贵嫔夫人如今不过是暂且屈居皇后之下,而且皇后膝下无子,待贵嫔夫人的皇子诞下,自是贵不可言。臣妾这点礼数有何受不得的?”
崔令雪听后极是开怀,接着便问起了昨夜悦华阁之事。
后宫之中,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消息,从来都是以迅雷之势传开,更何况昨夜江云悦与殷雪纷在悦华阁外闹出那么大般阵仗?
唐瑛兮早就料到了崔贵嫔会问,噙了一丝骄傲的笑意在嘴角,缓缓答道:“本也不是什么大事,那殷雪纷的狗受了伤在悦华阁外头发现,然后姜梓烟与殷雪纷便借此在悦华阁外头大闹。”
“听闻皇上因此禁了姜梓烟的足罚她抄经,还削减了栖华阁的用度?”崔令雪看似毫不在意地问道。
“是呢,臣妾也是今儿早晨听说的。”唐瑛兮面上的得意有些遮掩不住,却极力的忍住不让其流露在外,婉言道,“皇上昨儿悄悄就把这事儿给解决了,臣妾都懵然不知。早晨臣妾听闻这些,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呢!”
皇后闻此,不由意外道:“昨夜你悦华阁发生这么大的事你竟不晓得?”
唐瑛兮故作难色,隐晦道:“皇上昨夜见臣妾疲累,便未唤醒臣妾。”
崔令雪的面色微微一僵,和悦的颜色也顿时添了几分芥蒂,皱了皱眉头:“是么?那殷淑仪的狗受伤,究竟同你有无关系?”
“是那小畜生不依不饶地非得跟到悦华阁,还咬住臣妾的裙角。臣妾也是一时恼火便踹了那畜生一脚罢了。不过是条狗儿,也值得她们那般大题小做的亲自上门兴师问罪?呵,依臣妾看,殷雪纷与姜梓烟也本就没存什么正经的心思!”
唐瑛兮对于昨夜伤着雪团之事,似乎毫不在意,言语之间净是轻蔑,就那般轻描淡写地将事情带了过去。
“那皇上究竟知不知道这事?”崔令雪凝眉继续问着。
唐瑛兮怔了怔,迟疑地说着:“皇上应该是不知晓的。”
顿了顿,唐瑛兮细想了下,又有些没有底气地说道:“这个,臣妾也不确定。”
崔令雪忽地不咸不淡地笑了:“知与不知,皇上昨夜总之是偏帮了你,还为你而罚了姜容华与殷淑仪。如今,妹妹当真是圣宠浓厚呢!”
唐瑛兮顿时坐不住了,惶恐跪道:“如今贵嫔夫人有孕,故而皇上方才暂且寄情于臣妾,左不过因臣妾是贵嫔夫人的人,且臣妾事事都效仿贵嫔夫人,让皇上能聊以慰藉罢了。”
崔令雪凝了丝疑虑在眉心间,唇角却微微扬起:“妹妹圣眷浓盛,乃是好事情,这般紧张做什么?”
“臣妾只是希望贵嫔夫人不要因这些而有所误解,皇上对贵嫔夫人,方是真真正正的盛宠呢!”唐瑛兮继续言道。
“瞧你说的,快些起来吧!”崔令雪貌似欣慰道,“看你这般懂事,本宫便放心了。如今皇上冷了栖华阁那边,凝翠堂高淑媛又有孕,其他宫里头皇上都去的少,也就你的悦华阁一支独秀,你万万将这份荣宠给端稳当了,可出不得差错。”
“是,臣妾晓得了。”唐瑛兮低头应着,唇角再次泛起得意的笑容。
日暮之前,殷雪纷将抄写的经文准时送到承乾殿,并红肿着眼睛跪在承乾殿外似有所求。
皇上直接让乾禄去回了殷雪纷,让她不必再为江云悦求情。如继续跪着,明日再抄经千遍。
陪着一并来的吴英蝶见皇上态度如此绝决,便劝了殷雪纷回去。殷雪纷只记着江云悦曾言,让她凡事多听吴英蝶的,也便黯然神伤地回了茅茨堂。
江云悦被禁足栖华阁内,且一切用度减半。宫内内务司与御膳监的人,向来是见风使舵的,此时见皇上这般冷落栖华阁,不由也跟着落井下石,暗中对栖华阁原本减半的用度再行克扣,不然便是用那些次品替代。
一时间,栖华阁内这么多的下人,首先在口粮上便犯了难。江云悦不忍一宫下人跟着自己受苦,便允了他们各自请调他处谋职。余下几个没调走的,左不过是在宫中没有任何关系可走的,只能被迫死心塌地地留在栖华阁挨着。
栖华阁的人员减少,按理说即便用度削减,也应是勉强能应付得过来。只是没想到的是,内务司竟以栖华阁人员精简为由,又再度克扣了栖华阁的用度。如此一来,江云悦她们的日子便更是过得紧巴巴了。
剪舒面对着每日的稀粥咸菜,不由苦着脸抱怨道:“咱主子也是的,干嘛为了殷淑仪的一个小畜生而开罪皇上?原先皇上虽是来栖华阁的次数少,但好歹一切用度还是按着主子的位份足量的给着的。如今可好,皇上一怒责罚下来,下头也跟着狗眼看人低,暗中克扣咱们!”
“这般下去,怕是没几日稀粥咸菜都吃不上了。”剪舒搅动着碗里的稀粥,看了看紧闭的宫门,担忧道,“翠染姐姐,你说皇上该不会真的就这般一直关着主子吧?上回高淑媛被禁足,也就是被关了个把月的样子,是不是等皇上气消了就会恢复咱们栖华阁的用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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