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

笑看湖山宠不惊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出宫

殷雪纷在旁边痴痴地望着,眼中被泪水浸得通红:“姜姐姐,你还说自己的丫头傻,你又何尝不傻?方才皇上那么问,你顺势认个错就好,又何必同皇上说那样的话?”

吴英蝶上前扶起了殷雪纷,悲切道:“殷妹妹,你难道看不出来么?今夜这番情形之下,皇上若是打算赦了姜姐姐,又何必再问她那样的话?”

江云悦凄冷地笑着不语。吴英蝶说得对,若皇上有怜惜或赦免之心,又何必等到今日?那些经文之中夹杂的字句又怎会石沉大海?

皇上既是问出那样的话,证明皇上的心中还记着那夜她在悦华阁的顶撞之事,那么她认不认错又有何分别呢?

今夜她已是卑微如此,又何必再让自己的自尊再遭受一次践踏?能将翠染与剪舒两个丫头从自己身陷的泥潭里头拉出,她已是心满意足,至于其他的,她当真是不再奢望。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好不容易将身边的人一个个推出这泥潭,偏偏翠染这个傻丫头却又自己跟着跳了下来。

江云悦的心中又恼又气,同时也被翠染这片生死相随的赤诚之心给深深地打动。曾经江云悦以为在这北朝深宫之中,她除了皇上便再一无所有,而今她发现,身边原来还有这么多在乎和牵挂着的人。

能收获翠染这份难能可贵的忠心,能结识殷雪纷和吴英蝶这两个姐妹,她也算是不枉穿越千年来这大北朝走一遭了。

由于栖华阁被烧了个精光,江云悦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在殷雪纷的茅茨堂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便领着翠染上了出宫的马车。

殷雪纷与吴英蝶在宫门边久久地目送那辆载着江云悦的马车远去,直到那一行车马彻底消失在苍茫的天际边,方才抹着泪回了宫。

不远处的宫城之上,一双满是幽黑沉静的眸子正饱含依恋与深情,久久凝望着那宫门的方向,不肯将被马车拉远的目光收回。似乎胸膛中那颗心早已不在,随着那辆晃晃悠悠的马车一并走远。

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飞雪,犹如三月漫天飞舞的柳絮一般。江云悦卷起马车的帘子,回望了一眼巍峨的宫城,想起那日进宫之时天也是如今日一般阴沉,只不过天空飘落的并不雪花,而是瓢泼的大雨。

不过,不论天空飘落的是什么,这样的天气,总是莫名地让人觉得忧郁与悲伤。那日进宫之时,她心灰意冷身不由己;今日出宫之际,她伤痕累累迫不得已。

一朵晶莹的雪花落在掌心,彻骨的冰凉让宫城之上默默守望的人如梦初醒地收回了神识。

万福深静静地在皇上身后撑着伞,轻声道:“皇上,下雪了,回去吧。姜容华的马车已经走远了”

皇上呆呆地望着方才落入掌心的那一片雪花,竟瞬间化作的透明的水滴,恰如昨夜她在黑夜中噙在眼角的泪滴那般怕晶莹剔透,却又冰冷绝望。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皇上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着:“她会恨朕吧?她一定会恨朕如此待她吧?”

万福深跟着叹了口气,却并不多言,只是默默地陪皇上在风雪肆虐的宫城墙头立着,他晓得皇上心里头难受,他更晓得皇上这么做的因由。只是万福深也没料到,皇上会被这个女人如此牵绊,会陷得如此之深。

从前在皇上的心中,除了江山社稷便再无其他。然如今皇上心中却多了一份羁绊,少了一份从容与坚毅。因为江云悦已经在无形中攻破了他的层层心房,踏入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此时此刻,皇上将她推的越远,其实代表着皇上心中越是在意。因为在意所以害怕失去,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担心她受到伤害。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而这宫里头最多的便是猝不及防的暗箭,总是伤人于无形之中。

回顾她入宫之后,先是迷迷糊糊被皇后送上自己的龙榻,接着因牵连豆粽之事被关入永巷,接着无故在栖华阁内溺水,尔后又因紫晶糕而再入永巷。

紧接着而来的禁药、毒蛛、善宁与灵馨之死,又有高淑媛反复纠缠与南齐医女之祸……这一桩桩一件件,无辜的她皆被牵连其间,稍有差池便性命不保。

皇上向来以为,再多的磨砺终将会长成硬茧,成为护体的躯壳。只要人还活着,一切都会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次次受到伤害,更无法忍受每日提心吊胆地害怕失去她。于是,他选择了这种冰冷与残酷的方式来保护她,或者说是磨砺她。

可事到如今,皇上的心中也开始迷惘,不知道他所做的这些究竟对是不对。栖华阁的这一场大火烧的蹊跷,更是烧得惊心动魄。他已经刻意地疏远和冷对她,然似乎还是有人对她不肯放过。

看着她出现在那废墟中凄惨的模样,皇上心中犹豫了。他的心里痛着懊恼着,要知道他是多么想将她留在身边好好的呵护,可他的身边真的安全吗?他真的能保证护她周全么?

栖华阁的这场大火,让他记忆中封藏已久的记忆决堤,十年前不堪的回忆,十年前的那场大火,就是这样猛烈地烧着,毫不怜惜!那时他无助地望着火光跃进他的眼睛,焚毁了他年少的心。

此时漫天的飞雪,如同十年前那萦绕心间的栀子花瓣,落在皇上的眼底。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那一切已经久远得像一场梦,只剩下模糊的轮廓与熟悉的芬芳。而今闭目间,脑海中层层叠叠都是江云悦的影子,耳边回荡的都是她的低声婉语。

她没有华丽的话辞,唯有朴实的言语,她那句:你若不在,我不独活,让皇上的心灵久久地震动。可皇上却不知道,若她不在,他该如何?

天色并未因为纷纷的飞雪坠落而明亮半分,反倒显得更是阴沉。越来越远的两个人,越来越远的两颗心,在这般风雪连天的日子里头,将各自心底的悲伤洋洋洒洒地挥散在白茫茫的天地间。他们都以为不露痕迹,其实心事却早已被旁人看透。

隆冬接连的暴雪,将都城的天地都冰封。放眼望去,一片洁白。

瑶光寺乃皇家寺院,故而寺中许多带发修行的女弟子都是先皇未宠幸过或没有子嗣的嫔妃。

这些女人们在深宫中盼了一世,直到皇帝驾崩,她们终于能离开那困了一生的宫城,却仍旧无法获得新生,只能再度困在这瑶光寺度过余生。

江云悦看着这些女人,不由想到自己,这一生会不会就这般庸庸终老于此?即便有机会再度回宫,若没有子嗣,终究还是要回到这个地方。呵,想想也觉得悲凉与讽刺。

好在瑶光寺的日子并不似宫中那般难挨,主持夙心师太清心寡欲一心向佛且为人和善,全然不似当初水月庵中的恶尼怀慈那般欺凌弱小。

虽已至隆冬,但寺中各处的御寒物资还算丰厚,日日的斋饭也丰富多样,比之在栖华阁禁足被宫中势力之人克扣用度的日子,实在是好过不少。

夙心主持见江云悦十指满是溃烂的冻疮,特地赠了药膏给她涂抹,她住的禅房里头日日炭火也供应不断。这般下来,江云悦的手竟是一日日地好了起来,不过因成日郁郁在怀,故而人依旧显得清瘦。

日子就一般一日接着一日过着,关于皇宫,关于皇上,似乎远得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因接连着大雪封门,江云悦抄的经文已积了好几日无人来取。大约日理万机的皇上也无心日日惦记她这罚抄的经文,故而这恶劣的天气之下,取经的宫人们能偷懒少跑一趟,也省却了一桩遭罪。

这日,江云悦正在禅房内抄经,翠染则无事围着火盆做些缝补。忽闻门扉被轻轻叩响。

翠染起身开门,但见一个被厚厚的斗篷裹紧的身影。翠染心中疑惑正欲发问,却见那人掀了斗篷帽子,露出一张清俊脸来。

见此来人,翠染彻底愣住了,惊的无法言语。一直专心抄经的江云悦头也不抬地问道:“翠染,谁来了?”

但闻翠染结结巴巴地开口道:“离……离……离禅哥哥!你怎会来了?”

来人正是姜梓烟的表哥陆离禅,也不知他是怎么打听到了如今江云悦身在瑶光寺中,便趁着风雪连天众人皆闭门不出的这时候混了进来。

江云悦闻声搁下了手中的笔,起身走到门边,见着陆离禅那冻得唇色发紫的模样,不由微微皱眉,赶忙让翠染把他请进了屋中。

陆离禅见着江云悦,眼中顿时一亮,亲昵地上前试图拉住江云悦的手,却被江云悦反应敏捷地后退一步躲过。翠染在旁不由尴尬,低头垂眸也不好多言。

伸手却扑了个空,这让陆离禅不由心下黯然,双手讪讪地垂下,眼中却满是炙热的关切:“烟妹妹,自那日水月庵一别,竟转眼又近一年未见了。这些日子,你还好么?”

打赏
觉得本书不错?打赏作者,为作者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