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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看湖山宠不惊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战事

高程驿絮絮地叨完,将那张琴留下,如同一缕不留痕迹的清风那般,消失在了苍茫的天地间。江云悦久久地望着高程驿离去的方向,心中涌起一份难言的离愁。

若如诗中所言,这个季节该是折柳赠君相送才是,只是此处并非渡口,更无宫中灵芝池的沿岸垂柳荫荫。她唯有这般遥遥地目送千里,心中暗自挥袖,送出她对高程驿离别的祝愿。

而此时皇城之外瑶光寺山脚的凉亭之中,亦有一人独坐静候。高程驿踏入凉亭,在那人身后坐下,开门见山道:“既是到了此处,何不上去看看?”

那人遥望着远处瑶光寺的山头,目光悠远得犹如绵绵的春风,牵着胸膛里头一颗纠荡不安的心不断向远方延伸。片刻之后,长睫垂落,口中却只是淡淡地问着:“她可好?”

高程驿不假思索地回答:“好,自是比宫中好的多。”

“那便好,如此朕也就安心了。”一身灰蓝织锦便服的皇上转头看看高程驿,“你那边准备得如何了?万事皆要小心才是。”

高程驿知晓皇上不打算与他就江云悦之事继续纠缠,也便将这个话题搁了下来,转而言道:“筹谋这么多年,等的便是这一日,有皇上如此鼎力相助,程驿这厢又怎会掉以轻心呢?”

“只是……”高程驿顿了顿,似有些犹豫,却终究将话说出了口,“文慧那边,皇上还得好生安抚。”

皇上背剪双手,复而望向远方:“她出生南齐皇族,自嫁与朕便应知自己终有一日必将会面临这些。你以为,这些年高淑媛在宫中当真就那般与世无争淡然自若?其父兄将她送到朕的身边,当真就是为了北朝与南齐的友好与和平?”

高程驿顿首:“程驿自是明白这些,程驿在北朝十五年,心中最是知晓背井离乡的凄凉滋味,更何况文慧一个女子,这些年来独在异乡左右为难也想来不易。”

皇上眼中有着冷漠与决然:“程驿倒是怜惜你这个侄女儿,只是朕却从未听她唤过你一声叔父。”

高程驿无所谓地笑笑:“无妨,程驿也未将她父皇高程远当作过兄弟,就这般两不相欠吧!“

说着,高程驿拧了拧眉毛:“只是如今文慧已有皇上骨肉,孩子终究是无辜。”

皇上冷冷一笑:“孩子?高淑媛若是想为朕生下皇儿,又怎会是如今这般模样?”

“听闻她的胎之前一直不稳,难道……”高程驿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顿觉此事细思极恐。

看着皇上颇是冷肃的容颜,高程驿不由开解道:“而今文慧已将近产期,孩子应是无虞了。这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心就彻底的定了。只是这颗心,定是免不了伤痕累累,望皇上看在孩子的份上,多多爱惜才是。”

“但愿如此。她若不负朕,朕定会好生待她。她若有负于朕,那她就得自己承担那些苦果。”皇上眉峰紧蹙,遥看了一眼山头斜斜的春阳,柔柔地带着一丝暖意,好似美人莞尔浅笑的眸光。

这样的暖融融的斜阳照在身上,让人舒服又慵懒,只是当日暮西沉之时,远在北朝与南齐的交接处的一处山头之上,却是金戈铁马战事初起,挥洒的鲜血,将满山的春芽染得如同杜鹃泣血那般,耀眼而夺目。

身处凝翠堂内的高文慧,听闻此讯,不由坐卧难安。她没想到战事竟会来的如此之快,竟是没有任何让人喘息的机会。前夜她方才将那一纸讯息送出宫外,不想如今才过三日,南齐便挑起了战事。

她不知道其兄长高文飞,等待这一日已是多时。即便她寻不着那讯息,高文飞也势必会挑起这场与北朝的战争。南齐卧薪尝胆多年,早是按捺已久,太子高文飞暗自定下要用重挫北朝之军功,以振他来日登基之雄威。

十五年前,南齐在送质子高程驿来北朝之时,便暗自埋了一颗棋子在北朝宫中,用以寻找北朝龙脉之所在。十五年来,南齐卧薪尝胆厉兵秣马,等待的便是重新崛起之日。

只是后来,与这细作单线联络之人忽然发生意外,于是这颗埋下的棋子也因此无故失去了联系。南齐国主高程远将其女高文慧嫁入北朝,目的就是与当年埋下的棋子取得联系,从而将北朝龙脉所在的消息传回南齐。

当年联络之人留下遗言,道是二人之间以岭南小点蜂巢香芋角为联络暗号,故而高文慧入宫之后,一直四处找寻宫中会制作这道点心的人。

没想到竟是那般凑巧,江云悦阴差阳错地偏偏就会这道点心,这才闹出了当日的那些误会。误认江云悦之后,高文慧只觉毫无头绪,乱作一团,不想她却在此时意外有了身孕。

进宫之前,高文慧便知自己此生不会有孕。也是因此,父皇才会在众多姐妹之中特地挑选她嫁入北朝宫中。然命运捉弄,曾经被南齐国医断言不会有孕的她,竟然会有了身孕,高文慧又惊又忧的背后,竟夹杂着一丝将为人母的喜悦。

只是偏偏此事却被南齐医女知晓,她的父亲与兄长,都不会允许她生下这个孩子,除非,她能完成当初进宫之时的使命,找寻到那南齐埋入宫中的棋子或者是探知得北朝龙脉之所在。

正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高文慧正心下悲凄,一碗碗凉药灌入肚中时,却竟是意外地望见了生机。寻了多年毫无踪迹的南齐细作,竟是主动同高文慧联系了。

倦鸟当归,人亦当归。蜂巢香芋角缺少的那一味馅心,是为当归。只是南齐对于一个棋子都曾诺下这般期许,却不曾给过质子北域王高程驿半分回国的期望。

如今,高程驿踏上南齐的归国之路,踏出的也是一条复仇的血路。十五年的隐忍,谁欠他的,他一直计算得很是清楚。

因二皇子早夭,崔贵嫔一直缠 绵病榻,而大将军崔克千也因此而悲然心忧病了一场,自是无心亦是无力迎战,军中之事交由其子崔礼实全权负责。

南面战事忽起,虽有崔贵嫔之兄崔礼实应对,但因北朝龙脉被毁之事流传军中,将士们难免军心不稳。故而北朝虽是军力颇盛,然因军心动摇,竟与南齐之战陷入胶着之状。

五日之后,得势的南齐继续增兵,举国之兵几乎倾巢而出,太子高文远亦亲自披甲上阵,誓要大败北朝。在此紧要之关头,皇上决意御驾亲征,以振军心。

天子亲临,自是不同凡响。北朝军心大振,势如破竹地将南齐压境的大军尽数击溃。而与此同时,内部空虚南齐,却意外地遭到了叛乱,叛军直捣皇城,将宫中屠了个干干净净。

很快,南齐战败,国主高程远暴毙,太子高文飞战死,高文慧之母懿妃自缢宫中。归国的北域王高程驿趁乱上位,成为了新的南齐国主。

当南齐战败的消息传至北朝朝中,北朝上下自是举国欢庆。唯有凝翠堂内临产的淑媛高文慧,闻此噩耗险些晕死过去。沉痛的打击伴随着临产时的阵痛,让高文慧犹如在地狱之中煎熬难忍。

好在高文慧的孩子不大,生产还算顺利。一夜疾风骤雨之后,高文慧为皇上产下了三皇子。

三皇子虽是足月,却生的十分瘦小,才五斤出头。高文慧因得知南齐之变故悲痛难耐产后长凄,根本无暇去品味初为人母的喜悦。

皇后倒是上心,殷勤地过来帮忙照看三皇子。只是三皇子也是奇怪,皇后一靠近,这孩子便嚎啕大哭,闹个没完,与皇后是一点也不亲近。

皇后直言这孩子在高淑媛肚子里时,她竟是白疼了他。虽是一句玩笑,却是皇后的真心话。皇后一直盼着能平白收个皇子,之前费劲心思弄入宫的江云悦已成泡影,她自是要另行打算。

淑媛高文慧乃南齐远嫁,在朝中并无倚仗,皇后自知高文慧有孕,便算准她要在宫中寻势力倚靠。贵嫔崔令雪当时本就有孕,自然不是可靠之人,反倒二人之间有竞争的意味。

故而皇后趁此时机向高淑媛抛出了橄榄枝,果不其然,高文慧便攀着枝桠靠了拢来。惊喜的是高文慧不仅生下了皇子,而且南齐还在此时因挑起和北朝的战乱江山易主。

虽然南齐仍是南齐,江山也依旧是高家的,可高文慧一个前朝的南齐公主,却是彻底失了国失了家,变成了一个亡国的孤女。

高文慧哀泣之时,皇后表面凄然劝慰,然心中不免窃喜,觉得高文慧生下的这个三皇子,已然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只是皇后没有料到,这个一丁点大的三皇子,竟是对她这般不友好。

任由三皇子如何哭闹,皇后依旧每日雷打不动地往凝翠堂去,而且每回去了,还必须将三皇子抱上一抱。因皇上即将班师回朝,她得在此之前与三皇子熟稔,这样日后才好在皇上面前开口讨要这个孩子。

高文慧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三皇子生下之后她只看了一眼,连抱一下都不肯。

她的夫君、她孩子的父亲、堂堂的北朝大帝,刚刚灭了她的国,帮助高程驿谋朝篡位,一并逼死了她的父皇和母妃,屠戮了她兄妹毁了她的家园。

此情此景之下,她如何面对她与这个男人的孩子?她又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父母兄妹?

高文慧想不明白,为何,为何南齐大军直捣北朝龙脉,然大北朝气运毫发无损,而南齐却反倒全军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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