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断肠
当皇上的舌尖撬开江云悦的唇齿,一股咸腥的滋味直接涌入他的口中。皇上心底疼的猛地抽搐,一直努力噙在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如疾风骤雨般落下。
这个大北朝最至高无上的男人,此时竟脆弱得如同孩童一般,开始放肆地释放自己心中的恐惧与痛楚!这份痛实在是难以忍受,已让他痛断了肝肠!
“烟儿,朕求你了!不要离开朕!不要,不要这样抛下朕!”
“烟儿~!!”
皇上撕心裂肺的痛呼让所有人心头一颤,滚烫的泪水落在江云悦的面上,然她却已是分辨不清。除了心疼的一踏糊涂,她似乎对周遭的感觉越发地薄弱。
那单薄的身子在皇上的怀中越来越冷,皇上双臂紧紧地锢着她,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头,将自己所有的温度与血液全部都渡给她。
意识彻底模糊的江云悦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犹如云朵一般浮起,接着又仿佛被人从高处抛下一般,开始失重地沉沉下坠。
她跌入一片无尽的黑暗里,四处冰凉。似有风烈烈地刮着,但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在黑暗中慢慢摸索着,脚下如同踩着棉花一般,深一脚浅一脚,让她如同醉酒一般踉跄难行。
忽地,一束光刺破眼前的黑暗,将一个挺拔的身影投入她的眼中。那双沉静漆黑的眸子,那含在唇角的一抹坏笑,将周围的黑暗与冰冷一点点地驱散,缓缓向她袭来。
江云悦被定在原处,看着那个穿着白衬衣的男人缓缓向自己走来,最终将她拥入怀中。
久久地盯着眼前那张熟悉的脸,江云悦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身体与声音共振般地颤抖着,丝毫不受自己的控制。
“明焯,龙明焯,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带着他独特气息的吻宠溺地印在她的眉心:“傻瓜,连自己老公都不认得了么?”
傻瓜,在龙明焯的面前,她真的是个智商为零的傻瓜啊!
踮起脚紧紧圈住龙明焯的脖子,生怕他会跑了似的:“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我就知道新闻都是假的,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龙明焯深情地望着她,那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的新娘子还在等着我呢,我又怎么舍得不回来?”
江云悦满足地埋头在他胸口,听着他沉沉的心跳,心一下就安定下来,她觉得自己像归巢的倦鸟,终于回到了起飞的原点。
“无论身在何处,心里头最舍不下的便是你。”带着磁性的声线响在耳畔,“可是,你为何要抛下朕?烟儿,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你一定是在恨朕,所以要这般报复朕,对不对?”
江云悦惊愕地抬头,还是那身干净的白衬衣,还是那张熟悉的脸,然眼眶却被泪水浸的通红,那失魂落魄的模样,看的让人心一阵抽痛。
晃了晃神,她复而踮脚吻上他通红的眼睛:“不,亲爱的,我没有恨过你,我从未想过要抛下你!”
唇被身前的男人狠狠地咬住,这疯狂的吻让她一时气息不稳,大脑仿佛缺氧一般,眼前忽然一黑,身体再次跌入失重的漩涡……
宫城之内,显阳殿外众人跪了一地。为首的是皇后与右昭仪崔令雪,在宫中倒是难得见着这二人这般齐心。
只是这一众妃嫔已是在显阳殿外跪了一夜,可皇上却丝毫没有要理会她们的意思。
显阳殿内,竟是与殿外的情形一般无二,宫人御医也皆是跪了一地。一众御医战战兢兢,皆是面色如土,垂首不言。
皇上坐在龙榻边,双目如血染般通红,暴戾且冷冽地吩咐道:“将那个伤了姜容华的贱人剁去手脚,割掉鼻舌,剐去双目,丢进万虫穴!”
“记着,每日好生地喂养着,千万别让那贱人死了!”皇上紧接着补充道。
众人闻此不由毛骨悚然,没有手脚不能动弹,没有双目无从视物,没有鼻舌无法发声,却要这般活着日日遭受虫蚁咬噬……
这确然是生不如死啊!
看来那个不要命的女人,这回是真犯了皇上的大忌了!
只是,皇上这般一直在榻边守着,屋里屋外的人都这样跪着,也不是办法啊!
可没人敢惊动皇上!
皇上说姜容华睡着了,那便是睡着了,殿内无人敢说一句不是!
殿外的皇后最先起身,昭仪崔令雪冷声讥讽道:“跪一夜皇后就受不住了?皇后这是打算让皇上在显阳殿内守着姜梓烟一辈子么?”
皇后微微蹙眉:“崔昭仪既是早已晓得皇上的心思,就该做得干干净净,不该留着生根发芽。如今皇上伤了心,跪了一夜没有用,再跪着又有何意义?就能让皇上从显阳殿内出来么?”
崔令雪面色一白:“什么皇上心意?什么干干净净?皇后少往人身上泼脏水!”
皇后端庄地冷笑:“皇上平素最宠崔昭仪了,什么心思崔昭仪自是比本宫清楚。”
这么多嫔妃在场,皇后自是不好将话说明白,只是随便提了一句,便再未多言。
皇后继续提点崔令雪道:“本宫劝崔昭仪也不要继续跪着了,赶紧想想其他的法子方是。今日皇上未去早朝,此时一众朝臣也都在太极殿外跪着呢!如果皇上一直这样……”
崔令雪忽地眼中一亮:“皇后是要去太极殿?”
“太极殿又岂是后妃能去的地方?”皇后淡淡地说道,“本宫不过许久未见过父亲有些思念罢了,故而昨夜托人送了信回去,让父亲今日早朝之后入宫一见。”
皇后说着,意味深长地望了跪在原地的崔令雪一眼:“崔昭仪如今身子不如从前,这般生生跪了一夜,也应是吃不消的。素闻崔昭仪与崔大将军父女情深,这要是让崔大将军晓得了,怕是又要心疼了。”
言毕,皇后又看了看身后大门紧闭的显阳殿,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崔令雪将皇后的一番话消化了一阵,忽地眼前一黑,身子晃晃悠悠地歪歪往旁边一倒。众嫔妃见了顿时涌了上去,七嘴八舌地急急喊道:“哎呀!崔昭仪晕倒了!”
显阳殿外乱做一团,这消息传到显阳殿中,皇上竟是置若罔闻。
因皇上将御医局的所有御医都传至了显阳殿内,故而如今崔昭仪晕倒之后,宫里头再无其他御医去诊治。万福深为难地往帷帐之内看了看,也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不久之后传来消息,道是崔昭仪回到嘉福殿中不久便醒了,但此般一闹,风竟是传到前朝的崔大将军耳中。
原本这两日皇上因姜容华受伤而忽然不早朝,已是让大将军崔克千心中十分的不满。
此时崔大将军再听闻自己的女儿、堂堂的大北朝右昭仪晕倒之后竟无御医诊治,宫中所有御医都被皇上唤去为姜太师庶女姜容华诊病,不由心中十分气愤。
崔大将军忿忿不平地去显阳殿求见皇上之时,竟与太师姜逢熙撞了个正着。崔大将军原以为姜太师乃是来显阳殿探望其身受重伤的庶女姜容华,自是没有给这个死对头好脸色瞧。
然意外的是,姜太师也并未顺利进入显阳殿中,而是直接在显阳殿外跪了下来。
大将军崔克千尚未站稳,便闻太师姜逢熙俯身在显阳殿外高呼:“臣姜逢熙求见皇上!”
崔大将军见状,也顺势在姜太师旁边跪下,接着朝显阳殿内大呼:“臣崔克千求见皇上!”
显阳殿紧闭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然出来的人却并非皇上,而是内典监万福深。
万福深上前朝二位朝中重臣行了礼:“老奴见过姜太师、崔大将军,皇上说姜容华伤重,如今尚需要皇上陪伴。二位若有事的话,待姜容华醒后再禀。”
“故而……请二位大人先回吧。”万福深有些为难,眼前这两个都是朝中的中流砥柱,可是得罪不起的角色。皇上从前绝不会如此不给这二位朝中元老脸面,而今皇上可真是……
跪在外头的嫔妃早在一日之前已经散去,皇上不允许除了御医之外的其他人踏入显阳殿半步,故而那些试图探望江云悦与求见皇上的人只能各怀心事的离开。
后宫的人虽是散了,然在大将军崔克千与太师姜逢熙二人来求见后,第二日竟是陆陆续续地有朝臣来到显阳殿外跪求皇上。
显阳殿外的大臣越跪越多,大抵都是因皇上这几日未上朝,来向皇上上奏的。但仔细看看,却不难分辨这些大臣其实是分为两派,都是崔大将军与姜太师的羽翼。
说是有事启奏,其实不过是幌子。这一大堆人跪在显阳殿外,明明有些“逼宫”的意味。当然此“逼宫”非彼逼宫,他们这些人不过是为了逼迫皇上现身相见罢了,倒是没有什么造反的情绪。
这般又过了一日,显阳殿外的人是越聚越多,连华林园中的保太后都闻风回了宫中。
因皇上这几日不现身,朝中风言风语四散,道是其实瑶光寺内遇刺重伤的并非姜容华而是皇上之类的云云。故而如今跪在显阳殿外的众臣,因久久见不着皇上,更是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第三日,一直互相不对付的姜太师与崔大将军,竟是又在显阳殿外相聚。这二人史无前例没有互相抬杠,而且不约而同地目标一致:要见皇上!
可姜太师这回开口说出的话,却让崔大将军险些惊掉了下巴。但闻太师姜逢熙在显阳殿外跪拜高呼:“臣姜逢熙求皇上,已经三日了,早些让小女梓烟入土为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