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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衣美人

第十七章 人去

待清舒来到大厅,楼姨娘忽忍不住想笑,原以为要对付的是个厉害的角色,不想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清舒见是楼姨娘,行了一礼,唤了声“姨娘”,楼姨娘满意地笑了,不过想起今日叫她来的目的,脸上立刻冷了下来,朝王婆子使了个眼色,王婆子不由分说即往清舒腿上踢了一脚,清舒跪趴在地上,直起身子道:“姨娘想问什么,便问吧!”

楼姨娘想她到底是个小丫头,惊不住唬,稍稍一吓便什么都认了。便装出些冷漠道:“如今老夫人吃了你的东西,只剩下一口气在,你不会说此事与你一点干系都没有吧?老夫人平日那么疼你,没想到你心肠如此歹毒,竟去害她。”楼姨娘说着用帕拭泪,又继续道:“你还不认罪?”

清舒笑道:“姨娘都说老夫人疼我,我又有什么理由去害她呢?倒是舒仪妹妹,”清舒朝彩鸾瞥了一眼,“舒仪妹妹一直待在老夫人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怕只有舒仪妹妹知道了。”

彩鸾连忙道:“你血口喷人,那日老夫人是吃了你送的东西才变成这样的,你还想把脏水泼到我家夫人身上,你,你心思怎会如此歹毒?”

“好了,”楼姨娘嚷道,又冷眼看着清舒道:“傅佩瑶,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王妈妈,请家法!”

“慢着!”进来的正是凤舒仪,凤舒仪向楼姨娘行了一礼,笑了笑道:“姨娘,此事恐怕有些误会,姐姐怎么会害老夫人呢?况且姐姐身子单薄,怎受得住家法,姨娘还是放过姐姐吧!”

清舒朝凤舒仪看过去,凤舒仪神色自若,仍是一副无害的模样,可又有谁知道这副皮囊下,隐藏了怎样一颗狠毒的心呢?

楼姨娘冷笑道:“舒仪,姨娘知道你心软,可对这等恶人,是不能心慈手软的。”

话里话外竟是把清舒当做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可是……”凤舒仪还想说什么,王婆子已请了家法过来,原来不过是把戒尺。

清舒冷笑,丫鬟已把她按住,王婆子拿了戒尺过来,嘴角露着凶狠的笑,楼姨娘本以为她一个小姑娘,且又听说傅府这位小姐娇气得很,见到家法必定吓得半死,本也只想吓她一吓,但见清舒面不改色,心下一怔,她可是正夫人,苏府未来的女主人,自己要是动了她……楼姨娘有些踌躇,凤舒仪暗暗朝她使了个眼色,楼姨娘咳了一声,道:“佩瑶啊,既然你这么冥顽不灵,就怪不得我了,王妈妈!”

王婆子举起戒尺,脸上凶相毕露,屋内的丫鬟不禁闭上眼睛,平时王妈妈对她们最是凶狠,打起人来,从来都不会手软,夫人这般柔弱,如何受得住?

“住手!”

王婆子望过去,是将军,吓得手一时停在半空,忘了放下。清舒抬头看过去,他来干什么?自己是死是活,他何曾在意过?连家法都不怕的她,此时脸上却落下泪来。众人惊疑不已。

“将军!”众人连忙行礼。

楼姨娘走到苏宸面前,笑道:“宸儿怎么来了?这些小事让姨娘处理就是了,何须劳烦你?”

“哦,”苏宸别有深意地看向楼姨娘,“姨娘打算如何处理?是把她打个半死屈打成招?还是直接扣上谋害婆婆的罪名拉去沉塘?”

“这?”楼姨娘一时语塞,她与傅佩瑶无冤无仇,并不想置她于死地,但为了女儿的前程,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当即道:“宸儿,姨娘也不是故意与她为难,是她害老夫人在先,宸儿莫非连老夫人的安危都不顾了吗?”

“我没有!”众人看向清舒,清舒昂首道:“我没有下毒,更没有要害老夫人!”

楼姨娘吓了一跳,急忙指着清舒道:“你说没有就没有?人赃并获,你狡辩也没用!”

清舒冷笑道:“姨娘这么急着定我的罪,莫非是亲眼见着我下药了?”清舒既而道:“不过,我倒知道下药的是谁?”

众人吃了一惊,苏宸急忙抓住清舒问:“是谁?”

凤舒仪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若是让苏宸知道是自己害的老夫人,那……不行!凤舒仪急忙上前道:“姐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清舒笑道:“姐姐急什么?此人不是别人,而是……”清舒指着一个丫鬟道:“是她!”

那丫鬟忙跪下来,急说自己冤枉,并质问清舒为何要陷害她。

苏宸也疑惑地看着那丫鬟,那丫鬟正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如玉,如玉满心期冀地看着凤舒仪,凤舒仪却一点没有要帮她的意思,顿时绝望了。

清舒缓缓道:“那日……”

那日那名丫鬟无意撞了她,药洒在她身上,起初她也并没有留意,待那衣服干了以后,竟见了一些白色粉末,闻着有些奇怪,清舒就让大夫察看,却不想是一味毒药,其名红缨,此毒服用少量会使人身软乏力,如果是大量,那就会……

“行了!”凤舒仪忽然道,见众人怔怔地看着她,忙道:“我是说,看来此事真的与姐姐无关,既然是这丫鬟谋害主子,那就不必再追查下去了。”

如玉没想到自己背叛老夫人,一心一意为她卖命,却落得如此下场,当下什么也顾不上了,破口大骂凤舒仪无情无义,说她才是谋害老夫人的真凶。苏宸闻言看了看凤舒仪,凤舒仪后退了两步,苏宸随即吩咐道:“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丫鬟被人拖出去的时候怨毒地看着凤舒仪,骂道:“凤舒仪,你不得好死!”

“舒儿!”苏宸走到凤舒仪身边,“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清舒心底一片冰凉,受人陷害的是她,他却在安慰她。

秋棠即刻进屋扶起清舒,清舒从苏宸身边走过,苏宸忽然问道:“你没事吧?”

清舒回了句“死不了”,出了屋子。

楼姨娘正要解释些什么,苏宸道:“看来姨娘是无需再掌家了!”

楼姨娘心一慌,苏宸冷冷看了她一眼,出了屋子。楼姨娘一时瘫倒在地,如今女儿的未来没指望不说,自己还把这府里最尊贵的人给得罪了,以后日子怕是难过了!

老夫人被人下了毒,下毒之人虽已找出来,但老夫人已是回天无术。

是年九月十八,老夫人撒手人寰。

府里白纱翩飞,人人皆穿了丧服。清舒是正房夫人,自然要在灵堂守孝。

清舒跪在灵前焚着纸,眼睛已是哭得红肿,虽才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但老夫人对她的好,就像是母亲对自己一样,母亲早已不在了,如今又去了一个亲人,一时间百感交集。秋棠也是哭得两眼红肿,想着老夫人死了,日后无人再为小姐做主,小姐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妹妹!”凤舒仪从屋外进来,秋棠正要喝斥,清舒止住了她,凤舒仪看了看清舒道:“妹妹回去歇着吧,这里交给我就是了,宸哥哥说,等办完老夫人的后事,就扶我为正室,还说妹妹早已答应了的,谢谢妹妹了!”

清舒心里愤怨难止,老夫人尸骨未寒,他就急着扶她为正室,他好狠的心!

“秋棠,我们走!”

凤舒仪忽然道:“妹妹见了姐姐,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顾了,傅大人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清舒忍了忍,笑看着凤舒仪道:“将军似乎还未将你扶正吧?”

“你!”凤舒仪恨恨咬着唇,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哼,咱们走着瞧!

出了屋子,秋棠脸上愤愤之色不言而喻,清舒却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仰头咽下眼泪,朝着云若阁而去。

九月二十五日,老夫人下葬。

苏元稹听闻噩耗,紧赶慢赶回来,见到的已是老夫人的灵柩。

“娘!”苏元稹扑在棺材上哭,忽转过头来,“是谁,是谁害死了娘?”

下人们纷纷垂头,苏宸走到他面前道:“大哥,娘是被身边的丫鬟下毒害死的!”

苏元稹顷刻间疯了一般,要冲出去寻那丫鬟报仇,家丁们拦住他,告诉他如玉已死了,他静下来,哀哭了几声,跪在老夫人棺材前,“娘!”

“稹哥!”林画伊来到苏元稹旁边,抱住他哭,苏元稹看了看林画伊,将头埋在她裙里哭。

“将军,时辰到了,该送老夫人上路了!”管家道。

苏宸点了点头。家丁们把棺材抬了出去,一时间哀哭满天,清舒俯在老夫人棺材上不肯离去,林画伊拉她在自己怀里,两个女人相抱而泣。凤舒仪在门前看着这一幕,怨毒地盯着那棺材。

九月飞雪。今年的冬天来的特别早,或是为了某些人的冤死,或是预兆着某些事的来临。

老夫人一死,苏宸就迫不及待地要清舒退位,扶凤舒仪为正室,俯中院落颇多,凤舒仪却非要住进清舒的云若阁,要清舒搬去较偏僻的寻芳阁,配给她的下人,正好是两名丫鬟。今日,王婆子是来让清舒搬出云若阁的。

王婆子带着人进来,瞟了一眼清舒道:“二姨娘快些,这屋里的东西要是少了一件,夫人怪罪下来,奴婢可担不起!”

秋棠狠狠瞅过去,这本来就是老夫人留给小姐的东西,况且好些还是清舒的嫁妆,没想到清舒除了一张瑶琴,什么也未带走。

王婆子说了些难听的话,清舒也只当未听见。

穿过几座院子,便到了一处院子,匾上题字“寻芳阁”。寻芳?清舒苦笑一声,记得自己在馥馨院时,名字是芷芳,如今这名字,便是对她最大的讽刺吧?

推开门,迎面而来的灰尘呛得几人不禁咳了咳,跟来的丫鬟中的一个道:“这哪是人住的地方,这还不如我们住的下人房!”

一旁的丫鬟拉了拉她的袖子,努了努嘴示意夫人还在这里。那丫鬟忙收敛下来。

清舒忽然转向她们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方才抱怨的丫鬟道:

“奴婢小莲!”

“奴婢小冰!”

清舒看了看她们道:“小莲,以后你就叫湘月,小冰,以后你就叫陇云。你们既跟了我,只要你们对我忠心,我自不会亏待了你们。”

两人相视一眼,向清舒福身道:“是!”

屋子虽简陋,却也勉强住得人,收拾了一番,倒自有一番情趣,古朴典雅。

清舒随身带的也没有银子,只拔下头上的两支发簪分别赠给她们二人,湘月和陇云从前不过是杂役房打杂的,平时主子的赏赐更是轮不到她们,如今夫人竟对她们如此大方,连忙收下道谢。

待二人出去,秋棠不禁嘀咕道:“小姐,咱们现在银子已经不多了,你一下子给了她们这么贵重的东西,以后可怎么办?”

清舒笑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要让她们成为自己的人,自然要给她们些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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