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死亡不是剧终
多个童声重叠由远而近，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格外渗人。
王摘星的后背紧贴墙壁，他能感觉到师父也绷紧了身体。
手电像电量不足似的，“忽闪忽闪”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变形。
马桂荣冷哼一声，从布包里抓出一把香灰撒向前方。
点金香燃尽的香灰借着手电的亮光，发出金色光芒，落地发出“噼啪“脆响，童声戛然而止。
寂静只持续了几秒。
一个稚嫩的女声突然在王摘星耳边，他猛转头，对上一双空洞的大眼睛，穿着红色连衣裙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他肩膀上，苍白的小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
“哥哥，来和我们玩呀...”
王摘星倒吸冷气，本能跳到空旷处，掏出挎包里的镇堂剑，做好攻击姿势。
小女孩咯咯笑起来，瞬间来到王摘星身前，伸手拉住他的衣角：
“来嘛，我们一起玩找朋友...”
马桂荣厉声喝道，但为时已晚。
“摘星别动！”
王摘星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等视线恢复时，发现自己站在一间教室里。月光透过脏污的窗户照进来，五个孩子手拉着手转圈唱歌。
他们没有穿着统一的园服，而是各式各样衣服，有的甚至穿着睡衣，但无一例外，每一个孩子都脸色惨白，黑洞洞的眼睛没有任何神采。
一个小男孩松开同伴的手，蹦蹦跳跳地向王摘星跑来。他的脖子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歪着。
“大哥哥也来和我们玩吧！”
王摘星后退几步，脊背抵上了冰冷的墙壁，全身使不上任何力气。
他注意到教室的黑板上用彩色粉笔画着歪歪扭扭的小花，下方写着日期，2001年7月6日。
强忍恐惧，王摘星尽量用温和语气说：
“小朋友们...你们...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孩子们停下游戏，齐刷刷地看向他。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歪着头：
“放学时间，但是老师睡着了，我们在等爸爸妈妈来接我们。
王摘星追问：
“老师在哪里？”
小女孩指向角落的小床和窗边的书桌：
“在那里。”
王摘星这才看清上面躺着两个成年人形状的黑影，一动不动。
教室的温度骤然下降，王摘星的呼吸在空气中凝成白雾。
孩子们又开始转圈唱歌，歌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尖锐。墙壁上渗出黑色的液体，像无数细小的手在爬行。
马桂荣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王摘星感觉有人猛地拽了他一把。眼前的景象如玻璃般碎裂，他发现自己还站在门厅里，师父正用指尖掐着他的眉心：
“摘星！”
马桂荣脸色凝重：
“你被拉进他们的记忆里了，这些孩子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在重复那天的事情。”
似乎为了印证了马桂荣的话，二楼传来“哐”的巨响，接着是孩子们的尖笑和奔跑声。手电就像电量耗尽一样，不论怎样按开关都没用，黑暗中，无数双小手从黑暗中涌出，试图抓住两人。
马桂荣迅速从布包中取出一捆用朱砂浸过的桃木混，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了个符号，然后插在地面，排成一个圆圈将两人护在中间。
马桂荣的声音从温柔逐渐变得悲伤：
“孩子们啊，爸爸妈妈让我来接你们回家。”
瞬间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
几秒后，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是刚才那个红裙子小女孩，她的眼睛不再空洞，而是充满泪水。
小女孩怯生生地问
“真的吗？妈妈终于来接我了，我以为她不要我了...“
剩下的四名孩子从黑暗中走出，他们看上去一点也不可怕，只是一个个找不到回家路的灵魂，。
马桂荣蹲下身，与小女孩平视：
“是的，宝贝，但是...你们得先知道一件事，那天晚上放学时，发生了意外，你们...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
小女孩迷茫眨眨眼：
“可是我们一直在幼儿园呀。老师说睡醒后爸爸妈妈就来接我们...”
王摘星鼻子酸溜溜的，孩子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的时间停在了那个满心期待回家的下午：
“师父，怎么办？咋帮？”
马桂荣沉思片刻，突然问小女孩：
“你们刚才在玩什么游戏？”
小女孩眼睛一亮：
“找朋友！但是，人总是不够，有时候会来几个大朋友，但是他们玩着玩着就走了...”
马桂荣和王摘星对望一眼“......”
“那我们一起来完成这个游戏好不好？”
马桂荣柔声说：
“游戏结束后，爸爸妈妈就在外面等你们。”
孩子们欢呼起来，手拉着手围成圈。
马桂荣示意王摘星也加入，然后领着大家唱起那首儿歌：
“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
随着歌声，孩子们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
教室的墙壁开始剥落，小女孩松开王摘星的手，惊讶地看着自己的红裙子：
“大哥哥..我想起来啦！那天下午好多小朋友的爸爸妈妈跑进教室抱走小朋友...我的妈妈...老师叫不醒我...然后...”
王摘星的眼泪落下，但嘴角却扬起微笑：
“原来是这样啊，大哥哥和阿姨厉害吗？帮你们想起来了哦！”
五个小孩子拍手齐声道：
“很厉害，谢谢你们陪我们玩完最后一次游戏。”
马桂荣从布包里取出一叠纸，迅速折成五个纸人，用打火机点燃。
空中，纸人飞舞，远处隐约可见几名成年人的轮廓，向孩子们张开双臂。
马桂荣伸手指向前方，轻声说：
“看那边！去吧，这次，你们爸爸妈妈真来接你们了。”
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走向铁门，小小的身影逐渐消失。
最后离开的红裙子小女孩，她回头冲着马桂荣和王摘星挥挥手：
“敬个礼呀，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再见了，好朋友。”
就在小女孩消失时，一道重叠的声音“谢谢，谢谢”
两名女声在阳光中也跟随消失的孩子们的背影远去！
第一缕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户照进来，幼儿园里哀伤的气息随着阳光逐渐消失。
王摘星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张儿童画，上面用蜡笔画着五个手拉手的小人，旁边歪歪扭扭画着两个扎着马尾辫的大人，上面还曲曲折折地写着“老师和我的好朋友”。
“师父，他们爸妈真的来接他们了吗？”
马桂荣面露悲伤的摇摇头：
“算是吧，但不是，只不过是希望他们早点解脱罢了。”
马桂荣将画接过小心折好：
“死亡最可怕的不是剧终，而是被时间侵蚀后的遗忘。”
当王摘星听到师父的回答时：
“可这些孩子等了二十几年啊！终于等到有人记得他们了，能陪他们完成最后的游戏，却不是他们的爸爸妈妈。”
马桂荣看着远方，那是孩子们笑着迎接解脱的地方，叹气：
“善良的灵魂，终究选择相信。”
“2001年7月6日，本市发生一起，重大燃气泄漏事件，位于城南村的阳光幼儿园，在今日下午5时10分，发生严重的燃气泄漏，据知情人报，事发时，幼儿园校长紧急疏散了大多班级，而因为部分家长情急之下，冲进教室，导致位于二楼最后一间教室的过道拥挤，还有5名儿童没有被赶来的老师疏散，最后未能幸免，遇难者共计5名儿童，2名幼儿园教师。”
师徒两人走出幼儿园时，阳光正好照在大厅那面贴满儿童画的墙上。
微风吹过，那些褪色发黄的手工画纸轻轻飞舞，仿佛在向二人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