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烦躁的王摘星
晌午。从吕祖观回来的王摘星推开马仙堂大门时,屋内的香火气扑面而来。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海边情侣的事件还在他心头萦绕不去。马桂荣正坐在堂前整理香烛,抬头看见那个二货弟子王摘星时,细长的眼睛眯了眯。
“哟,咱家王摘星大仙这是吃了哪门子枪药了?要上天啊?”马桂荣的声音中带着调侃。
“别提了。”王摘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还记得去年我和徐师父还要李文杰去海边那对情侣的事吗?当时孟局接手了...昨天孟局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那个女孩白曼曼经过一年时间,最终想不开服药自杀了,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她和男友的照片...”
王摘星正说着,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门外的声音像是怕惊动什么似的,很轻,但三长两短,间隔略显犹豫。
马桂荣和王摘星对视一眼。下午一般不会有香客上门。
“请进!”王摘星扬声道。
门缓缓被推开,一个身体瘦削的女子出现在门口。年龄约莫三十岁左右,原本应该是个丸子头,却凌乱地扎在脑后,脸色很是苍白,眼下挂着浓重的眼袋。她穿着件发白的牛仔外套,手指不停地摸索着衣角,样子很是恐慌。
“您好,这是马仙姑吗?”女子的声音有些疲惫:“我是鲁叔叔介绍来的。”
马桂荣站起身脸上的调侃之色荡然无存,变得凝重而专注:“我是,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车婉瑜”女子有些小心的坐下,眼神似乎在警惕着什么。
王摘星敏锐的注意到,这个叫车婉瑜的女人进门时,手会不自觉的护住腹部,这是母性特有的本能保护姿势。有趣!
马桂荣顺手倒了杯热茶推过去:“说说,遇到什么事?”
车婉瑜直接没有接茶,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我家最近不太平。”她咽了口唾沫,“每天晚上都有小孩在哭。”
王摘星挑了挑眉,结合之前车婉瑜进门时的动作,心想,难道又是婴灵?他不动声色的观察车婉瑜的面相,子女宫略显凹陷,有一道常人看不见的横纹,这是流产或堕胎的征兆。
显然,马桂荣也注意到了。她点燃三支香,插在堂前的香炉里:“具体一些,说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上周三。可能是周四凌晨。”车婉瑜的表情开始焦虑:“我加班到很晚,回家后洗完澡刚躺下,就听见有婴儿的哭声。”
她的压低声音:“起初我以为是对面楼的,可,声音太近了,就好像……就像在我床边。”
香炉里的香突然窜了燃烧起来,香爆声噼里啪啦,马桂荣眉头紧锁,声音拔高了一些:“继续说。”
“我开灯查看,可是,什么都没有。”车婉瑜紧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哭声一直没停,直到天亮。”
王摘星注意到她说“天亮”时,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之前有处理过关于灵婴的事,而大多数灵异现象会在鸡鸣时分停止,这是常识。但一个灵体能坚持到天亮,想必肯定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之后每天晚上都这样?还是偶尔?”马桂荣追问道。
车婉瑜点了点头,眼泪突然夺眶而出:“我试过很多办法,搬过家,还去朋友家住,可是那孩子的哭声一直跟着我。但是昨晚我看到了...”车婉瑜说到这里,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小燕子穿花衣……它唱着歌就在我房间里...一直唱着”
马桂荣猛地站起身,香炉里的三支香同时随着一声香爆,竟拦腰折断。王摘星也变了脸色,看来能到这种程度,婴灵怨气可不小。
“车小姐”王摘星第一次开口,声音刻意放轻:“你以前有没有过孩子?”
车婉瑜像被雷击似的,顿时僵住了:“没有啊,我还没结过婚。”
马桂荣叹了口气:“我徒弟问的不是这个,确切的说,是你有没有意外怀孕?可能是年轻的时候?”
马仙堂内,突然陷入了死寂,车婉瑜的表情变得有些空白,仿佛这个问题触及到很久之前就被深埋的记忆里。王摘星经历过白曼曼事件后,当初心理医生的讲述,让他很深刻,研究过一段时间心理学,现在的王摘星几乎能猜出,车婉瑜大脑的防御机制在疯狂运转,她的回答并不是否认,而是真正的记忆缺失。
车婉瑜摇了摇头:“我不记得...”车婉瑜困惑地皱起眉:“为什么会这么问?”
马桂荣再度点燃三只清香,洒脱的起身并绕到车婉瑜的身后,突然按住她肩膀的:“看着香火,别眨眼。”
香炉里,三支香燃烧的烟突然扭曲变形,在车婉瑜和马桂荣眼中,空中形成一个模糊婴儿般轮廓,转瞬即逝。车婉瑜倒吸冷气,身体不自觉的后仰,却被马桂荣牢牢按住。
“你最近发生的事,其实是身上跟着个孩子”马桂荣在车婉瑜耳边低语:“也许你是它的妈妈。”
车婉瑜发出一声尖叫,猛的挣脱马桂荣按住肩膀的手:“不可能!我没有...我从来...”她辩解声戛然,顿时脸色惨白。有些好奇的王摘星,顺着车婉瑜的视线看去,大门玻璃镜子上,车婉瑜牛仔外套衣角,不知何时,竟被自己的手掀起了一角,并露出腹部,那道狰狞的疤痕。这伤疤不是手术留下来的,手术的伤疤是平整的切口,而这道伤疤却是什么利器造成后缝合的。
车婉瑜不再隐瞒,手忙脚乱的整理好衣服,呼吸也变的有些急促:“这是年轻时,贪玩摔的...”
马桂荣和王摘星默契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她在谎言——
王摘星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怕平和温暖:“车小姐,我们不是查户口的,也不是来指责你的,更不是看热闹的...它现在应该很痛苦,也很想你,可能...它需要你的帮助。”
车婉瑜眼睛不再撒谎,泪水无声滑落:“我真的不记得...什么孩子...”
堂内的温度突然下降。供桌上的蜡烛剧烈摇晃,墙上的挂画“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一个微弱的、带着哭腔的童音在房间角落响起:
“妈妈....妈”
车婉瑜像是被雷击中,整个人像个精神病患者似的‘蹭’的一下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快听!就是这个声音!”
马桂荣迅速从袖中抽出一张黄符贴在马仙堂的大门上,王摘星一个箭步站在车婉瑜身前单手掐诀:“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王摘星低声道:“那怨灵跟过来了,怨气很重...”
“啊——不要过来...”车婉瑜缩在王摘星身后,双手抱头,仿佛这样可以逃避某些被深埋的事实。
马桂荣点燃艾草,在马仙堂内四处挥着草烟:“放心!它现在伤不了人的,不过要弄清楚它是谁,为什么要纠缠着你。”
烟雾中,那个微弱孩子声忽高忽低,声音中夹杂着让人心碎的委屈:“妈妈...不要我...不记得我...”
声音还没结束,车婉瑜猛然抬头,眼中闪过迷茫:“这声音...我好熟悉。”
王摘星眼睛金光一闪,抓住机会:“你努力回忆回忆,任何...哪怕是片段都好,想想是什么时候?位置在哪里?”
车婉瑜面露痛苦,她闭上眼睛,努力的回想着,半响,她痛苦的说道:“我十六岁那年有个男朋友...高睿...”她提到高睿,声音开始发抖,似乎是很恐惧这个名字:“他喜欢喝酒,还经常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