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妈妈谢谢你记得我
马仙堂中的几个杯子突然同时炸裂，碎片四处飞溅。王摘星迅速结了个手印：“它在愤怒，别停继续说。”
“有一次我告诉他我怀孕了...祈求他不要再打我了”车婉瑜的回忆变得断断续续，仿佛每个字都会刺痛她的喉咙：“他喝醉了拿酒瓶...砸碎...玻璃...我的肚子...当时...”
说到这里，车婉瑜突然停住，表情变得异常困惑：“然后我就住院了...医生说...没了...”她茫然触摸自己的腹部：“但我一直认为那只是个肿块...不是孩子...”
王摘星感到一阵头大。这在心理学里，并不是普通记忆模糊，而是创伤后的自我保护机制——选择性失忆。车婉瑜大脑为了保护自己，删除了关于她深爱的那个孩子所有记忆。
“妈妈...宝宝好疼...”
婴灵的声音已经变得清晰，带着无尽的悲伤。
车婉瑜浑身一震，记忆突然如洪水一般席卷倒灌，车婉瑜的眼泪决堤而出：“我想起来了。对不起宝宝。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
马桂荣摆开香案，并点燃七盏蜡烛：“摘星，准备招魂。车小姐，我需要你的一滴指尖血，快！”
车婉瑜连忙伸出自己的手指，马桂荣抽出香案上的银针轻轻一刺，“啪嗒”一滴血，落在一黄纸上。王摘星迅速在黄纸上用朱砂画出一个复杂的阵法：“天地自然，秽气分散，亡魂显形，速现真颜”开始念咒，手中的黄符无风自动。
马桂荣有些怔愣，心想“这臭小子现在已经这么厉害了？”但还是装作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
符纸燃烧的瞬间，堂内所有的蜡烛猛然跳动，七只蜡烛发出幽蓝的光。诡异的氛围下，一个模糊的身影渐渐显现在。身形大约五六个月大的胎儿形体，它全身青紫，右腿不自然地扭曲着。
车婉瑜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捂着嘴哭道：“这是我的...孩子！”
婴灵抬起不成比例的头，眼神空洞“望”着车婉瑜：“妈妈...记得我吗？”车婉瑜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深埋心底的母性本能的苏醒竟压过了恐惧：“宝贝...来...妈妈这里”
只见那婴灵向车婉瑜爬出一步，却在接触烛光时发出一声惨叫，身上冒出一丝黑烟。王摘星抬高声音：“小孩儿，你别过来。现在不能直接接触她！”
车婉瑜闻言，突然激动了起来：“为什么？那是我的孩子！”
马桂荣一个转身跳跃，一把按住车婉瑜的肩膀：“车小姐，你要冷静，它是灵体，阴气会伤到你，而且...”马桂荣犹豫了一下：“而且它怨气非常的重，有可能控制不住。”
婴灵蜷缩着身体并发出如小猫般的哭泣声：“妈妈...好冷...肚肚很疼...”
此时车婉瑜的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记忆的碎片再次如潮水般涌来，验孕棒上的两条红线、高睿表情狰狞可怕、玻璃瓶砸碎后犹如尖刀扎在腹部...剧痛、医院里刺眼的白光...还有，妇科医生说的那句“是个女孩，已经成形了。”
“我想起来了彻底的...想起来了”车婉瑜的声音支离破碎：“我给宝宝取过名字的，叫小车轮。”
王摘星和马桂荣再次交换眼神，这次还带着嘴角抽搐。
阵法中。婴灵猛然抬头，青紫色的小脸上竟然露出笑容：“原来妈妈...一直记得...”
马桂荣迅速点燃一把画着马家特有的符纸，灰烬在空中形成一串古怪的符文：“车小姐，有些特定的灵婴因为被遗忘而无法投胎成为缚灵，而你的孩子就是如此。现在你记起来了，它可以...”
马桂荣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怒意打断。蜡烛剧烈摇晃，眼看就要被阴风熄灭，婴灵身形骤然暴涨变得狰狞可怖：“不！我不要，我不走！我要妈妈！”
“不好，它在生气！”王摘星大喊道：“它不想被超度！”
车婉瑜惊恐的看着本来可怜巴巴婴灵，怎么突然变成一团扭曲的黑影，嘴里还发出刺耳的尖啸。此时马仙堂内所有的家具开始剧烈震动，供桌上的神像也跟着剧烈晃动。就在马桂荣准备请神时，一道歌声响起...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小车轮，来！”车婉瑜不知从哪鼓足了勇气，竟挣脱马桂荣的手扑冲向灵婴：“别怕，妈妈在这里！”
“回来，别过去。”王摘星想要拉住车婉瑜，可还是晚了一步。
车婉瑜的手穿过烟雾的屏障，直接触碰到那道黑影。瞬间，刺骨的寒意顺着她的手臂蔓延到全身，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涌入脑海，黑暗、冰冷、孤独、一年一年无尽的等待...
马桂荣当机立断，咬破手指在掌心画了道血符，却被王摘星及时制止：“师父，不要，给她一次救赎自己的机会。”
未画完的符，掌心缓缓落下...
婴灵发出一声悲鸣，哀嚎般的哭着，哭着哭着渐渐恢复成另一个形态，一个七八岁孩子的模样。车婉瑜瘫软在地，浑身发抖，双手仍固执地伸向那个小小的身影。
“妈...妈...”女婴灵悲伤的呼唤着，身形逐渐的变成透明。
王摘星迅速抓起香案上的黄纸撕成小人的形状，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了道符：“车小姐，快说你会记得它，叫它的名字，这是最后的机会。”
车婉瑜泪如雨下，痛心的喊道：“妈妈记得，妈妈永远记得小车轮，妈妈爱你...”
女婴灵努力的睁开空洞的眼睛，最后“看”了她一眼，小小的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化作一缕青烟，被吸入小纸人中。屋内恢复以往的平静，只剩下车婉瑜压抑的啜泣声。
马桂荣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接下来要做四十九天的超度法事...”
王摘星将小纸人递给车婉瑜：“让它会暂时寄居在你这里，直到超度完成。这期间，你需要每天给它上香，陪它说话，让它感受一下人间最后的母爱，真心的眼泪是你和小车轮之间最好的媒介，这样会化解它身上的戾气，更容易让它放下怨气去投胎。”
悲伤的车婉瑜颤抖着双手接过纸人，将它紧紧贴在胸前，仿佛这是稀世珍宝。车婉瑜的脸上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悲伤、愧疚、悔恨，但还有一种解脱后的安宁。
抱着纸人车婉瑜轻声说：“感谢你们，能让我记起我的孩子。”
此时马桂荣慢悠悠的点燃新的香烛，并轻声道：“母爱，本该如此，今晚的你，很勇敢。”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王摘星望着车婉瑜和那个看不见的小生命，突然觉得，今晚的马仙堂，似乎比往常温暖了些。
同时堂内的马桂荣也望向车婉瑜的背影，无儿无女的她，只盼望这天下所有的孩子，都会被母爱紧紧包裹...